維摩經略疏垂裕記
維摩經略疏垂裕記序
吾祖智者著疏申經其文彌廣,而荊溪撰記解疏其文彌略者何(疏三十四卷,記三卷)?蓋於疏文有意乎刪削,故不暇詳悉也。自時厥後《略疏》成而盛行于代,後世童蒙執記尋疏,而文義迴互難以措懷。又其間所談理事,記有不釋者,往往聞其率情謬說多矣。至若依正相在之義、心外無境之談,布在斯文明猶指掌,而翻謂無情無成佛義,其謬一也。通相三觀,既昧階位、莫定其人,其謬二也。三種羯磨不本律部,妄為之說,其謬三也。周時佛興,星隕如雨,大師正指佛生二莊之世,而競以昭王二十四年解之,其謬四也。其間方伯連師之名、講武治兵之說,罔測所自故多穿鑿,其謬五也。略數之凡五不韙。且古人有言曰:子既生,不免水火,母之罪也;成童不就師傅,父之罪也;就師學問無方、心志不通,師之罪也。以吾志圖訓誘,安得不辭而闢之、引而伸之,晦者使之明、窒者使之通,俾吾智者、荊溪之道昭昭然若仰天庭而覩白日,且不為昏情所隱也。屬講訓多,故莫諧執筆。大中祥符八年青龍在乙卯秋九月,自錢唐汎舟西邁,訪故人奉蟾於吳興武康之龍山蘭若,得上方而居焉。其堂閣蹇產、林泉岑寂,左顧疊嶂接法瑤之小山(高僧法瑤,宋元嘉中尚書沈演之請住武康小山寺,撰述涅槃等疏),下瞰平波浸防風之故邑(地有封禺二山,昔吳王夫差問仲尼:防風何守?曰:𭯺芒氏之君守封禺山者),既饒勝概且遠囂俗,香火有暇宜事筆削,乃尋繹略疏別為解釋,其荊溪舊記或與略疏符合者則隨段引用。又有道暹法師者,乃荊溪之門人,亦甞撰記,雖解義無取而援據;或當今擇善而從之,例皆標指名目,貴分今古,彼類康成之注傳盡與服虔,此非郭象之竊名不言向秀。於十月十二日染翰,十二月十三日絕筆,凡為十卷,號垂裕記,蓋垂優裕之道以示子孫,俾無嚮者之五謬耳。若呈諸達人,則吾豈敢。或曰:明敏之徒尋荊溪記自得微旨,豈待子之詳載然後離謬乎?則子之功無所施也。對曰:夫警昏睡也,輕者則怡聲、重者則大呼,及其覺之,一也。噫!荊溪既怡聲於前,今吾也大呼於後,及其擊蒙發覆,自見其異不異也。
維摩經略疏垂裕記卷第一
錢唐沙門釋智圓述
釋維摩疏,分二:初、序,二:初、梁肅為序;二、荊溪自序。初文二:初、序題。
維摩經略疏序
維摩者,具云維摩羅詰,此云淨名。淨即真身,名即應身。真即所證之理,應即所現之身。經者,訓法訓常。法則群機所軌,常則百王不易。此詮淨名闡化,故曰維摩經也。略疏者,對廣得名也。蓋翦其繁蕪、撮其機要,故稱略疏。序者敘也,敘述荊溪刪略之由,及聖師立教之旨,故云序也。然此六字之題,能所四重:初、維摩是所詮,經是能詮,此指淨名。二、上皆所解,疏是能解,此語智者。三、疏是所略,略即能略,此屬荊溪。四、上皆所序,序即能序,此在梁肅。既攬所詮為經別名,故亦攬所解為疏別目,復以所略從能略受稱。委分雖爾,統而括之則上之五字即序之別名,簡異他序。序之一字即通名也。次述者號。
門人翰林學士守右補闕梁肅述
門人者,弟子之稱。既受道於荊溪,故為荊溪撰序而自稱曰門人也。翰林者,漢制尚書郎主作文章,起早更直於建禮門內臺,給青縑白綾被或錦被惟帳氈褥,通中秋太官供食。蓋與今翰林之制略同,而所掌非輕也。《翰林體要》云「唐朝修梁陳故事,有中書舍人六員專掌制詰,雖曰禁省,猶非密切。故溫大雅、魏徵、李百藥、岑文本、褚遂良、許敬宗、上官儀時召草制,未有名號。乾封已後,始曰北門學士,劉懿之、劉禕之、周思茂、元萬頃、范履氷為之,則天朝蘇味道、韋承慶。後改為翰林待詔,張說、陸堅、張九齡、徐安貞相繼為之。又改為翰林供奉,開元二十六年劉謙光、張垍為學士,始別建學士院。凡學士無定員,皆以他官充,下從校書郎、上至諸曹尚書,皆得為之。既入,與班行絕迹,不拘李司、不繫常參,守官三年為滿歲,補闕者掌供奉諷諫。」《詩》云「袞職有闕,維仲山甫補之。」皇朝易名司諫也。言守右補闕者,階高官卑曰行、階卑官高曰守,階官齊品則不言行守。今是略銜故無階。梁肅,字敬之,《過舊園賦.序》云「余年八歲,當上元辛丑。盜入洛陽,三河間大塗炭,因竄身東下,旅於吳越,轉徙𮫷阨之中者垂二十年。上嗣位,歲應詔詣京師。明年夏,除東宮校書郎。」運歷云「唐德宗貞元六年庚午歲,梁肅為補闕。」《崔恭梁君集.序》云「公早從釋氏,義理生知,結意為文,志在於此。言談語笑常所切劘,心在一乘,故敘釋氏最為精博。蓋釋氏之鼓吹諸佛之影響,朝庭尚德,故以公為太子侍讀。國尚實錄,故以公為史舘。修撰發詰令敷王猷,故以公為翰林學士。三職齊著,則公之處朝庭不為不達矣。年過四十,士林歸崇,比夫顏子、黃叔徒不為不壽矣。」李翱《感知己賦.序》云「貞元九年,翱始就州府之貢與人事。其九月,執文章一通謁干右補闕安定梁君。當是時,梁君之譽塞滿天下,囑辭求進之士奉文章造梁君之門,蓋無虛日。梁君知人之過也,亦既相見,遂於翱有相知之道焉,謂翱得古文之遺風,期翱名之不朽於無窮,許翱以拂拭吹噓。初謂其面進也亦未幸甚。十一月梁君遘疾而歿,漸游于朋友公卿間,往往皆曰:『吾既藉子姓名於補闕梁君也。』」以是知梁君是貞元九年十一月卒也。皇朝《高僧傳》曰「荊溪門下朝達雖多,得其道者唯梁肅學士。」《詩》云「維鵲有巢,維鳩居之。」梁君深入佛之理窟之謂歟!甞刪定《止觀》以為六卷,撰《統例》一冊以繫其後,猶正輔嗣注《易》之有《略例》也。當撰此序時,梁君居越。
三、序文,二:初、略序綱宗,二:初、明智者傳業,二:初、明三事相因。
聖非道不生,道非教不明,教非人不行,是三者相依而住。
《白虎通》曰「聖人者何?聖者通也、道也、聲也。道無所不通,明無所不照,聞聲知情故曰聖人。」今言聖者證也,斷惑證理故曰聖也。道即理也,由證理而成聖,故所以如來成道於寂場也。道非教不明者,理雖無言、因言悟理,所以淨名垂教於毘耶也。教非人不行者,教垂來世,非夫四依無以流行,所以智者造疏於天台也。是三者者,謂理、教、人也。謂悟理則成聖,由教而悟理,傳教必在人。三事相因,故曰相依而住。
二、別示人能傳道,二:初、淨名垂教。
道有大小權實,故淨名以在家成化。
至道唯一,隨機有差,故理有真中之別,藏通之機見但空權理,別圓之機見中道實理。小即藏理,大收三教。既根緣不一、悟道不純,所以淨名現居士身,歎三教大、折三藏小,褒圓實、彈偏權,意令恥小慕大、從權入實耳。
二、智者傳業,二:初、造疏申經。
人有聖賢淺深,故智者以初依啟法。
人即四依,初依在賢位故淺、三依在聖位故深,四依俱能行教。今智者以初依在賢位,造疏通經,開啟教法也。五品六根為初依,十住二依,十行、十迴向名三依,十地四依。皆言依者,以內有道法可為人天依止也。
二、末代獲益。
然後因言遣言、即象忘象,俾後學得正真之路、遊道義之門。
然佛會受道作在淨名,滅後受益功由智者,以此疏文申明經旨令人開解故也。文字解脫,故曰因言遣言。觀身實相,故曰即象忘象。言象,語出《周易》,今以身說分之,不以文害意也。《周易略例》曰「言者所以明象,得象而忘言。象者所以存意,得意而忘象。」俾後等者,俾,使也,使末代後學尋疏義達經旨,得解脫正真之路、遊方等道義之門。《易》曰「成性存存,道義之門。」
二、顯荊溪祖述。
祖而述之,存乎其人。
祖,法也。《文選》曰「祖搆之土」,注云「祖,法也。」其人,指荊溪也。《易》曰「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」
二、廣敘由致,二:初、正敘由致,二:初、正敘荊溪祖述,二:初、明宗承得旨,二:初、略歎。
天台大比丘湛然公,纂智者之法胤,探毘耶之妙賾,一貫文字之學,會歸解脫之淵。
大比丘者,大即褒美之辭。世有自稱大沙門者,豈唯自矜失禮,抑亦不學無知之過乎。纂,集也。胤,嗣也。探,取也。賾,深也。毘耶,此云廣嚴,此經在廣嚴城說也。淵,海也。《文選》曰「深乎重淵」,注云「重淵,海也。」此由荊溪承天台義門尋斯經旨趣,故能達文字之淺事即解脫之深理。
二、廣敘。
以為昔智者大師演是經也,備偏圓頓漸之義、盡方等生酥之體,其旨遠、其道微。微言在茲,茲用不惑,故常外闡其訓、內澄其照,凡百學者望涯如歸。
演是經也者,即受隋煬皇帝所請撰疏也。備偏圓等者,以經中彈偏訶漸四教並說故。生酥者,《涅槃經》佛舉五味,喻一代教法也。從牛出乳喻佛初說《華嚴》,從乳出酪喻鹿苑,從酪出生酥喻《方等》,從生酥出熟酥喻《般若》,從熟酥出醍醐喻《法華》、《涅槃》。其旨下,歎疏文旨趣幽遠、理道精微也。微言者,謂疏是精微之言。現存於世,故云在茲。茲,此也。茲用不惑者,用此微言,內修觀法、外訓來蒙,自行化他決無疑惑也。外闡其訓,即講說化他。內澄其照,即自修觀行。心水澄清珠相則現,故云澄照。又照,即明也。澄,即靜也。凡百下,明學者潔己而來歸於荊溪,如歸己家。水際曰涯。
二、示刪略因依。
甞謂門弟子曰:祖師所述其道甚著,而嗜簡者或病其繁,翫精者則遺其麁。吾欲因而就之以伸其教,刪而裁之以存其要。何如?弟子比丘眾作禮以請。公於是削其淨辭合為十軸,不失舊則,其義惟明。與前部偕行,號為淨名略疏。
其道甚著者,疏解經題凡六卷,題曰「玄」疏解經文凡二十八卷,題曰「文」,疏總三十四卷,故曰甚著。別本作甚大,亦通。甚大,語出《周易》。甚著,語出《文選》。而嗜下,出廣疏之過也。嗜,貪也。簡,略也。吾欲下,明欲刪略。因而就之者,因舊疏而成文以伸經教,亦非別撰也。刪而裁之者,刪削裁翦繁亂之辭,以存其簡要之說也。故荊溪自序云「帶義必存,言繁則翦。」何如者,舉其事以問其可不也。弟子下,既愜眾情,故同致請。削其淨辭者,削有二義:一削去、二削取。今謂於廣疏中削取淨辭別為一部也。其文雖略,義門不改,故云不失舊則。繁辭既刪,精義益顯,故云其義惟明。與前下,此明荊溪但削取淨辭,不廢舊疏。新本對舊,廣略之名生矣。意令好廣者則尋舊,好略者則從新,故與前部偕行,各從所好。偕,等也。
二、統明立教大旨,二:初、明隨機立教。
原夫聖人有以見生生根器之不齊也,故用四教五味經而緯之;有以見萬法弛張之不殊也,故用一道一乘會而成之。
文中先明聖人觀機不等。聖人,謂佛也。生生,謂群生也,猶云人人也。然一切眾生無不本具一道平等無殊,但由熏習淺深,故有權實利鈍之別,故曰不齊也。故用下,明佛隨機,故有一代教法也,初則四味調熟,終則法華會歸。四教至緯之,明四味教也。五味豎論如經,四教橫辨如緯,所以華嚴二教、鹿苑但一、方等俱四、般若唯三。根器不齊,其實四味,具舉云五。有以下,明法華教。弛張者,弛之是反。《禮記》曰「一張一弛,文武之道」,注曰「以弓弩喻人也。」弓弩久張則絕其力、久弛則失其體。今云弛張,猶廢興。諸法生滅其性一如,故云不殊。但法華已前機器不齊未堪此說,機緣既熟偏小同歸,故云會而成之。
二、明立教之意,二:初、明古今兩殊。
然則聖人隨感以利見,故其教不得不差;賢哲因感以立誠,故其業不得不傳。
佛以至德處果位,眾生宜覩,故曰利見。《易》曰「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。」不得不差者,既隨物機,故有五時四教之別。賢哲,謂智者也。因感以立誠者,因其機感淨名之教,故修撰疏辭以伸其旨也。《易》曰「修辭立其誠,所以居業也。」不得不傳者,以利及末代,故其疏義不得不傳授也。哲,智也。
二、明赴機一揆。
觀其所感,則毘耶之與天台、杜口之與立言,雖階位不同,廣略異宜。至於赴機施教,其揆一也。
淨名杜口於毘耶,智者立言於天台。立言,撰疏也。《左傳》穆叔曰「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,此之謂不朽。」階位不同者,淨名等覺聖人也,智者五品賢人也。廣略異宜者,該乎二意:一以杜口為略、立言為廣。二以荊溪為略、智者為廣。皆赴機宜,故有斯異,論其益物其實不殊,故結云至於赴機等也。揆,度也。
二、自謙述意,二:初、正謙述。
肅甞受經於公門、遊道於義學,雖鑽仰莫至而嗟歎不足,故序其述作之所以然著乎辭。
受經公門者,謂受經義於荊溪之門也。鑽仰莫至者,《論語》顏淵歎夫子曰「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」,故云莫至也。嗟歎不足者,《毛詩.序》云「嗟歎之不足,故詠歌之。」今梁君既受經得其旨趣,復覩荊溪刪略之文,嗟歎之不足,故撰序以敘其事著乎文辭也。
二、記歲時。
疏成之歲,歲在甲辰,吾師自晉陵歸于佛隴之夏也。
甲辰,即唐代宗廣德二年也。晉陵,縣名也,在常州。佛隴,在天台。神邕《山記》曰「從修禪寺南行二百步有盤石,平正猶如削成。古老相傳,佛甞於此放光,故名佛隴。」其夏,荊溪居修禪寺也。
二、荊溪自序,二:初、題目。此既自序,不應安著述人號,如孔安國傳《尚書》、杜元愷集解《春秋》、何晏集解《論語》,並自作敘引而皆不書其名。以荊溪之博識,蓋取則於前修,所以古本皆無作者之號。今本或有者,後人妄加也。
二、本文,二:初、造疏緣起。「隋煬帝」者,隋凡三主,謂高祖、文帝、煬帝。恭帝後禪于唐。高祖皇考忠周柱國大將軍,封隋國公。文帝既受周禪,於是國號大隋,追尊皇考為武元皇帝。煬者諡號,諡法曰「逆天虐民曰煬」。帝者,《白虎通》曰「德合天地者稱帝」。
問:隋煬帝、陳後主皆師稟天台,何皆無道失國耶?豈大師之累乎?答:始善終凶以至失國,苟稟師訓行之靡替,豈至是哉?故《書》曰「惟狂克念作聖,惟聖罔念作狂。」故中人之性不可不慎,上智則不然也。故曰「有始有卒,其唯聖人乎。」故行之在彼,豈責其師?昔李斯學儒於苟子、元嵩學佛於亡名。李斯相秦而坑儒焚書、元嵩輔周而滅釋毀佛,豈歸罪於師耶?抑又聖如堯、舜、周公,而子有丹朱、商均之不肖,弟有管叔、蔡叔之不仁,豈堯舜周公教之不至耶?文中子曰「詩書盛而秦滅,非仲尼之罪也。虛玄長而晉亂,非老聃之罪也。齋戒修而梁國危,非釋迦之罪也。」以是明之,隋煬之無道、後主之荒恣,非智者之罪也。又菩薩住首楞嚴,或現無道、或現有道,現無道則為百王之殷鑒,俾遠其惡;現有道則為百王之師範,俾遷其善。夫如是則隨機理應,豈言論之可及。
煬帝諱廣,在位十一年,壽五十九歲,年號大業。「勅文」等者,勅者,《文心雕龍》曰「漢初定儀則有四品:一曰策書、二曰制書、三曰詔書、四曰戒勅,勅戒州郡、詔誥百官、制施赦令、策封侯王。」策,簡也。制,裁也。詔,誥也。勅,正也。《要言》曰「勅者正也,謂王言發下,正於群臣,無敢違者。」大抵詔制攸同,唐貞觀中始用黃紙寫勅制焉。至高宗上元二年,詔曰:詔勅施行既為永式,比用白紙多有蟲蠧,今後尚書省頒下天下並宜用黃紙。「國清」,寺名也。「百錄」者,章安錄大師在日立制軌儀、帝王詔勅、卿相書啟等,凡一百條,集成五卷,因寺標名,故稱國清百錄。抄造疏時,煬帝猶是晉王,大師滅後方登大寶。今從後說,故云煬帝及勅文也。漢制,天子曰勅、皇后皇太子曰令、諸王曰教。「侍者」下,給侍之人稱侍者。會大師入滅,故但至〈佛道品〉,即開皇十七年也。《別傳》曰「煬帝對所遺《淨名疏》而願言:昔親奉師顏未得諮決,今承遺旨何由可悟?願冥慈訓尋文生解。夜乃感夢,群僧集閣,王自說義釋難如流。見先師飛空而來,傾瀉七寶璨然閣內,還却飛去。因茲有悟。」又《別傳》云「大師一生講說,不著章疏。唯奉勅撰淨名疏,至〈佛道品〉二十八卷。」後分即〈不二門〉、〈香積〉、〈菩薩行〉、〈阿閦佛國〉、〈法供養〉、〈囑累〉六品也。「章安」,地名,諱灌頂。後學尊崇,故指其所生之處以召之。然大師辨才雲行雨施,能受能記唯章安一人,故諸部言教悉章安結集潤色也。
二、「初文」下,刪略因依,二:初、後學嫌繁。「緇素」,即僧俗也。西土僧服染衣,俗服白衣,故曰緇素。此方以六入為玄、七入為緇,緇實黑色。釋子所服壞色,非五方正色及間色,但壞色近緇色,故謂緇衣,實非緇色。「深見」下,茲疏所談三觀四教旨遠辭高,故非淺識之所好也。「但云」下,雖皆傾慕,咸病繁廣。
二、「故輒」下,荊溪刪略,三:初、示筆削凡例。輒,專也。疏是侍人錄成,故云「其錄」。「而去取之」者,示其凡例也。「帶義」下,初句是取,次句是去。「使舊」下,示略疏之得也。既帶義存之,則舊疏文體宛然無改也。「先師」,即智者。
二、「然自」下,顯大師冥加。「然」,即荊溪名諱也。古之高僧立言自敘多稱一字,如僧祐《弘明.序》云「祐以末學」。涅槃緣起,章安自敘云「頂滯疾預章」。省,視也。謂反視自己識闇才短,雖欲刪略,恐失大師元規。元,本也。規,謂規矩。《孟子》曰「大匠訓人必以規矩。」甞,曾也。「墳堂」,即大師塔所,梵云塔婆,此云方墳。〈檀弓〉曰「古也墓而不墳。」今丘也,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不識也。於是封之,崇四尺。今云墳堂者,蓋於墳所建堂立像,即今天台塔院也。《別傳》大師遺囑云「沒後安措所指之地,疊石周屍植松繞覆,建塔標前使見者發心。」「求徵」者,求,索也;徵,驗也。然徵通善惡,示留礙是惡徵,則知刪略不契師心;無留礙是善徵,則知刪略冥符先旨。《尚書》有「休徵咎徵」,《孔傳》曰「敘美惡行之驗。」「留礙」,謂病患等緣。「二旬」者,十日曰旬。「佛道斯終」者,於今《略疏》已及九卷既無留礙,知免幽訶,速終佛道,豈非冥護。寧,豈也。「幽冥」,俱指大師所棲寂光之境也。
問:荊溪妙解精鑒,芟繁摭華,克荷大法,允屬我躬。何須求徵然後為準?答:有二意。一者表非輕易用勵後昆;二者顯契師心以杜他謗。良以筆削在己,當時淺識往往非之,古猶今也。文中子曰「王子續六經,或者非之。薛收姚義以告子,子喟然歎曰:使智者非耶,吾將飾誠以請罪;愚者非耶,吾獨其奈何。」
三、「儻裨」下,明謙己述意。初二句述意。儻此略疏可裨補大師宗旨,則使後學明明易了,無繁暗之弊也。《文選》曰「光光戎輅,耀耀王塗。」光謂光明也。彼注云「光光,武貌」,蓋誤也,但見《爾雅》云「洸洸赳赳武也」致此謬釋。「後昆」者,《尚書》仲虺之誥曰「垂裕後昆」,孔安國《傳》曰「垂優裕之道示後世」。「冀諸」下,謙己也。冀,望也。恕者,《聲類》曰「以心度物曰恕。」
二、疏文,二:初、題目,二:初、正標題目。「疏」者,疏也決也。疎通經文,決擇佛旨,故曰疏也。《文心雕龍》曰「疏者布也。布置物端,撮提近意。」故曰疏也。區別能所,釋序題已明。
問:何故不題云略疏耶?答:題下既云「沙門某甲略」,故題中無略字。厥或題為略疏,則題下但得書名而已,則更不合有刪略等字。如杜預注《春秋傳》,上既題云「春秋經傳集解」,故下但書「杜氏」二字。何晏注《論語》,既但題云「論語第一」,故下書云「何晏集解」。今荊溪立題意,與何晏同。
二、說略嘉號。初說人、次略人。「天台」,即大師所居之山。陶隱居《真誥》曰「山高一萬八千丈,周迴八百里。山有八重,四面如一,當斗牛之分,上應台星,故曰天台也。」「智者」二字,即大師嘉號也。神邕《天台記》曰「煬帝居蕃邸為晉王。開皇九年平陳已後,請大師授菩薩戒。王既稟戒,乃依《地持經》號師為智者也。」「大師」者,溫故知新曰師。《法言》曰「師者,人之模範也。」孫卿子曰「師術有四:尊嚴而憚可以為師,耆芥而信可以為師,誦說不陵可以為師,知微而論可以為師。」「大」者,蓋褒美之稱耳。「說」者,《文心雕龍》曰「說者悅也。」兌為口舌,故言資悅悅。次、略者號。「沙門」,此云勤息,謂勤行眾善、止息諸惡故也。息界內惡者,藏通沙門;次第息界內外惡者,別教沙門;一心中遍息內外諸惡者,圓融沙門。「荊溪」,即其人也,諱湛然,姓戚氏。世居晉陵之荊溪,則常州人也。人尊其教,因以荊溪為號。二十餘受經於左溪,以處士從道,學者悅隨。天寶初年方登僧籍,時年三十七也。遂稟律於會稽曇一律師,始居吳群晉陵,中詣五臺,後居天台,皆敷行《止觀》。天寶末大曆初,詔書連徵,並辭疾不就。以唐建中三年二月五日云滅於佛隴道場,春秋七十二,法臘三十四。平日輯纂教法明決前疑、開發後滯,一家所傳咸祖述之,凡百餘卷盛行于世。故皇朝《高僧傳》云「詳其始天寶、終建中,以自證之心,說未聞之法。經不云乎『於少時間大作佛事』,然師有焉。」「略」者,翦其繁辭、存其要義也。
二、本文,二:初、開章;二、隨釋,五:初、經度不盡,二:初、正明不盡,二:初、簡示秦譯。「五譯」者,一、後漢清信士嚴佛調譯,一卷,名古維摩經。二、吳朝支謙譯,兩卷,名維摩詰說不思議法門經。三、西晉竺法護翻,一卷,名維摩詰所說法門經。四、西晉竺叔蘭翻,三卷,名毘摩羅詰經。五、姚秦鳩摩羅什翻,三卷,即今所解本也。至唐朝玄奘三藏又翻,六卷,名佛說無垢稱經。於今世則有六譯,智者在隋但見五譯。言「譯」者,〈王制〉曰「五方之民,言語不通、嗜欲不同,達其志、通其欲。東方曰寄、南方曰象、西方曰狄鞮、北方曰譯。」鄭玄注曰「皆俗間之名,依其事類耳。」鞮之言知也,今冀部有言狄鞮者,今通西言。而云譯者,蓋漢世多事北方,而譯官兼善西語,故摩騰始至而譯《四十二章經》焉。復加之以翻者,大宋《僧傳》曰「如翻錦綺,背面俱華,但其華有左右耳。」「今釋什本」者,即前五譯中一也。梵云鳩摩羅什婆,此翻童壽。本印度人,以姚秦弘始三年方入長安,勅八百沙門諮受什旨。秦主卑萬乘之心、尊三寶之教,於草堂寺共三千僧手執舊經而參定之,皆洞深旨。什以弘始四年至十一年,凡譯經九十八部,合四百二十一卷。僧叡、僧肇、道常等筆受,此經即弘始八年譯也。故僧肇《注維摩經.序》云「大秦天王每尋翫茲典,以為棲神之宅,而恨支竺所出理滯於文,常恐玄宗墜譯人。以弘始八年,命大將軍常山公右將軍安成侯,與義學沙門千二百人,於長安大寺請羅什法師重譯正本。」
二、「尋經」下,簡示廣略,二:初、明梵本猶廣,二:初、總標徵起;二、「如命」下,引文正示。大師凡尋五處文義,知西土梵本猶多,一〈弟子品〉、二〈菩薩品〉、三〈問疾品〉、四〈不二門品〉、五〈菩薩行〉、〈阿閦佛〉二品。此之五文,辭皆未盡,文中次第示之。「如是五百」者,即〈弟子品〉命十人訖,經家敘云如是五百大弟子各各說其本緣。「乃至八千」者,即〈菩薩品〉命四人訖,經家敘如是諸菩薩各各向佛說其本緣。
問:〈菩薩品〉末但云諸菩薩,何得云八千耶?答:〈問疾品〉初,經云「即時八千菩薩、五百聲聞皆欲隨從」,則知〈菩薩品〉中命八千人也。
「不堪」下,五百八千既俱辭不堪,諒梵本各有其言。「又文」下,〈問疾品〉也。「慇懃無量」者,即文殊述佛旨也。經云「世尊慇懃致問無量」。「兼八」下,即〈不二門品〉也。八千菩薩隨從入室說其所證,亦合盡陳,經文但三十二人而已。「此諸言談」者,謂若備書文殊無量之問、盡述八千不二法門者,何秖半卷也。「爰至」下,即〈菩薩行〉、〈阿閦佛〉二品也。爰,曰也,語辭耳。「詣菴羅園」者,即淨名掌擎大眾還菴羅園,對佛復宗明佛國義也。《尚書》曰「對楊天子之休命」,孔安國《傳》曰「對,答也。」答受美命,而稱楊之。「高論往復」者,往,問也;復,答也。「豈容止有數紙」者,意謂二品其文更廣。
二、示此土宜略。「振旦」者,或真丹、旃丹、指難,皆梵音奢切也。若準《華嚴》翻為漢地。又《婆沙》中有二音:一云指那,此云文物國,即讚美此方是衣冠文物之地也。二云指難,此云邊鄙,即貶挫此方非中國也。《西域記》翻摩訶支那為大漢國。或謂日出東隅,其色如丹,故云震旦、真丹者,此皆訛說。「刪彼」下,謂西來三藏皆刪取梵文要義翻傳此土,故雖五譯不同,但至二三卷而已。「采其綱格」者,弟子命十、菩薩命四,則綱格已整。其五百八千綱目之說,刪而弗傳。致問疾但云無量高論唯存數紙,斯皆采其綱格也。招提琰法師云:「此經來不盡。西國有五百卷,凡十萬偈。」
二、「問此」下,對論釋妨,二:初、引論正問,二:初、引論立問;二、「答」下,據義釋妨,二:初、斥古顯今;二、「故論」下,引論示義。文中先引論。「故華」下,今師示義也。論云不共二乘,即同不入二乘手也。手以受物表信、力故受法。二乘不聞,從何起信?故云不入手耳。「即是共說」等者,荊溪云「此明共部,非關共教。」故此二共俱共二乘,《般若》、《方等》俱有二乘,名共部也。通名共教,以三人同學故。
二、約名重徵,二:初、問意者,華嚴題下無不思議號,今經題下顯有其名,何故反謂《釋論》所指不思議經非今經耶?
二、答,二:初、例同反質。「更無別稱」者,何妨《華嚴》更有異名名不思議也。二、「然細」下,引論顯非。「乃是華嚴至之事」者,晉譯《華嚴》第四十明,休舍優婆夷為善財說度眾生數,即同《釋論》所引不思議經說謳舍那等也,故知論云不思議經定是《華嚴》。「若引」下,論中凡引今經,顯云毘摩羅詰所說經也。此由世人見此經一名不思議解脫,便謂是《釋論》所引不思議經。所執既非,故此委破。
二、略分文,二:初、開章。二、隨釋,二:初、明諸師解釋。「什生」,謂羅什、道生也。「而肇」下,即僧肇注經釋一名不思議解脫也。「開善」,寺名,即智藏法師也。「三證成」者,謂掌擎大眾還詣菴園對佛證成也。「若莊」下,莊嚴寺僧旻、光宅寺法雲,并開善寺智藏,俱梁時人也,時稱三大法師。「三論」者,謂《中論》、《百論》、《十二門論》,古者盛傳三論。「北地論師」者,即河比攝大乘師。「多延紛諍」者,延進紛亂也。
二、今家科判,二:初述意開章,二:初、述意,二:初、對古斥非;二、「今尋」下,依今顯是。「傍經開科」等者,荊溪云:意欲俱異二師故也。傍經故異諸禪師,不執故異諸法師。「夫說至備矣」者,五時不同,逗機差別,故曰「殊源」。源即水之濫觴,用譬契機之始。雖五時不等,無失機之辜,故得善始令終。具有三意;序既元序於正,流通通於正宗,三不可虧,故云備矣。
二、「今約」下,開章,二:「一正」下,依章示義,三:初、正開經,二:初、通示諸經三段。古來直釋經文曾無章節,分經三段始乎道安,後世遵行因以成則。「如欲」下,凡引三經云由藉相,皆假藉現瑞而得說法也。「雜色之光」者,光表般若照了,雜表眾行差別。以智導行,咸會一如,如光唯照。以行隨智,眾行既別,智亦如之,如光雜色。荊溪云:般若照也,故光表之,所以彼經數數放光,如《法華》中,放光表中,故《法華經》三段俱中。如《涅槃經》常,放光表常,三亦並常。故知,今經現國表國,三俱佛國。深會斯旨,眾教炳然。若爾,《法華》何故不以中為宗耶?答:取理同邊無非一乘,故曰序也者。然別序有二:現瑞、敘述。若論由藉唯在現瑞,敘述秖是述前現瑞及近遠二由而已。又有經或無敘述。故今通示序義,唯在現瑞。「堪聞聖旨」者,荊溪云故知由現瑞故動物機緣,發起之名良有以也。亦如斥小訶大事在往時,雖非瑞相亦表今經,吉兆預彰助成今事。義既輔正,理合先陳。「無壅無滯」者,荊溪云:滯隔內法、壅遮外事,流至像末莫不霑濡,故無壅隔,悉如來力。言「正像」者,諸佛滅後,法有三時。今茲釋迦正法、像法各一千載,末法萬年。理教行果四皆備足,如佛在世,故名正法。雖有上三,全無果證,故名像法。像者似也,似於正故。修行既寡理教僅存,法已微末,故名末法。「斯澤」者,澤,潤也。
二、「今開」下,別約今文分節,二:初、正分三段。二、「問」下,約名釋妨。問意者,以向云十一品皆明佛國因果為正說故。答意者,由佛印定方乃成經。雖題稱維摩,而義歸佛國以為正說,妙得經旨。答中有法、譬、合。「布政」者,皇侃曰「政謂法制」。鄭玄注《周禮》云「政所正不正」也。「而臣受賞」者,《尚書》曰「德懋懋官,功懋懋賞。」注云「懋,勉也。勉於德者,則勉之以官。勉於功者,則勉之以賞。」「淨名至方乃為正」者,荊溪云:法可印成正經,人豈印成化主?「二約觀心」者,不自觀心,如貧數寶。諸佛解脫心行中求,故附法相以成妙觀。文中且約次第三觀以明三分,說雖次第,意歸一心。「心心寂滅」者,荊溪云:從名附近義當流通,觀門亦爾,故作斯解。
三、異眾家,六:初、異什師及禪師。「知文起盡」者,荊溪云章初章後意也,如文所分。二、序。三、正。正中室外、室內、出室,出室復分空、假、中等。
二、異肇師。「義不然」者,〈法供品〉天帝稱歎弘經,佛明法供養第一,乃是流通,非關正說。
三、異靈味,二:初、問。二、答,三:初、總斥。二、「何者」下,正破。「道王」者,王去聲。「得大小益」者,現淨土時五百得忍、八萬發心,得大益也。土復穢時,天人得法眼淨、比丘漏盡意解,得小益也。當機辨道為益。如斯云何折挫,言非正說?故云「豈折為序」也。「又淨至佛教」者,若無佛印不得名經,故知淨名傍助佛化。三、「豈可」下,結責。
四、異開善。彼用序、正、流通三分之名,而更加證成以為四分,故匪通方。若爾,章安分《涅槃經》為五段,亦應非也。然分節經文貴顯義理,此經三分其義已明,何須至四?《涅槃》經旨非五不彰,況復別立名相,非同開善添足三分之名以為四也。如云「一召請涅槃眾,乃至第五折攝涅槃用」等。
五、異莊嚴諸師,二:初、問。二、答,二:初、判序分非。二、「又用」下,判流通非。「還對淨名至因果」者,即〈阿閦品〉復宗說佛國因果也。「撮經始終」者,佛國是始、阿閦是終,而俱談依報。宗旨如此,豈是流通?「過乎室內」者,〈阿閦品〉現妙喜國時,十四那由他人發菩提心;室內〈不思議品〉迦葉哀歎時,止有三萬二千天子發心;〈問疾品〉末但有八千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