居士傳
柳子厚
名宗元。河東人。早歲登進士第。舉博學宏詞科。授校書郎。調藍田尉。貞元末官監察御史。順宗即位。王叔文韋執誼用事。引入禁中議政。轉禮部員外郎。俄而王韋敗。子厚貶邵州刺史。未至。貶永州司馬。子厚自幼信佛。求其道積三十餘年。韓退之甞遺書規之。子厚答曰。浮屠之教。與易.論語合。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。既南遷。與諸禪人遊處。一時南方諸大德銘之文多出其手。其為言尊尚戒律。翼贊經論。以豁達狂禪為戒。甞著文曰。東海若闡淨土法門。其辭曰。東海若陸遊。登孟諸之阿。得二瓠焉。刳而振其犀以嬉取海水。雜糞壤蟯蚘而實之。臭不可當也。窒以密石。舉而投之海。逾時焉而過之曰。是故棄糞耶。其一徹聲而呼曰我大海也。東海若呀然笑曰。怪矣。今夫大海。其東無東。其西無西。其北無北。其南無南。旦則浴日而出之。夜則韜列星涵太陰。揚陰火珠寶之光以為明。其塵霾不處也。必汩之西澨。故其大也深也潔也光明也。無我若者。今汝海之棄滴也。而與糞壤同體。臭朽之與曹蟯蚘之與居其狹咫也。又冥暗若是而同之海。不亦羞而可憐也哉。子欲之乎。吾將為汝抉石破瓠。盪羣穢於大荒之島。而同子於向之所陳者可乎。糞水泊然不悅曰。我固同矣。吾又何求於若吾之性也亦若是而已矣。穢者自穢。不足以害吾潔。狹者自狹。不足以害吾廣。幽者自幽。不足以害吾明。而穢亦海也。狹幽亦海也。突然而往。于然而來。孰非海者。子去矣。無亂我。其一聞若之言。號而祈曰。吾毒是久矣。吾以為是固然而不可易也。今子告我以海之大。又目我以故海之棄糞也。吾愈急焉。涌吾沫不足以發其窒。旋吾波不足以穴瓠之腹也。就能之窮歲月耳。願若幸而哀我哉。東海若乃抉石破瓠投之孟諸之陸。盪其穢於大荒之島。而水復於海。盡得向之所陳者焉。而向之一者終與臭腐處而不變也。今有為佛者。二人同出於毗盧遮那之海。而汩於五濁之糞。而幽於三有之瓠。而窒於無明之石。雜於十二類之蟯蚘。人有問焉。其一人曰。我佛也。毗盧遮那五濁三有無明十二類皆空也。一切無善無惡無因無果無修無證無佛無眾生皆無焉。吾何求也。問者曰。子之所言性也。有事焉。夫性與事一而二二而一者也。若守而一定則大患者至矣。其人曰。子去矣。無亂我。其一人曰。嘻。吾毒之久矣。吾盡吾力而不足以去無明。窮吾智而不足以超三有離五濁而異夫十二類也。就能之其大小劫之多不可知也。若之何。問者乃為陳西方之事。使修念佛三昧一空有之說。於是聖人憐之。接而致之極樂之境。而得以去羣惡集萬行。居聖者之地同佛知見矣。向之一人者終與十二類同而不變也。夫二人之相違也。不若二瓠之水哉。今不知去一而取一。甚矣其愚也。元和十年遷柳州刺史。柳故夷子厚導以禮義。恤其孤獨。經其生產嫁娶葬埋。各有條法。三年教化大行。柳民懷之。及卒。柳民為立廟羅池。事具韓退之羅池廟(柳州文集.唐書.昌黎文集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