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大乘論
攝大乘論序
佛法博大精深,没有什么是它不能包容的;佛陀的大慈悲心平等普度众生,一直引导人们精进修行。佛法的恩德遍及一切生命,它的真理没有任何遗漏,只是人们迷失太久,沉沦在困惑中难以自拔。如果一开始就讲出离世间的深奥道理,恐怕大众无法理解,所以佛陀根据不同众生的根机和需求,设立了不同的教法。
在唐尧虞舜的时代,经典文献还很少;到了周朝以后,各种经书典籍才逐渐丰富起来。虽然当时也制定礼法、进行教化,但都是用世俗的方法来引导,真正精妙的佛法真谛还没有显现,所以佛法踪迹还隐藏在葱岭以西,教法秘密流传在沧海之外。直到汉代,佛法才开始渐渐传入东方;到了晋朝,这一风气才盛行起来;梁朝统治天下时,佛法更加兴旺发达。至今已经过了近千年,历经七个朝代。
竺法兰最早开启了佛法的清流,鸠摩罗什后来弘扬了佛法的美妙传承。道安、僧睿以宏大的思辨阐发佛法要义,道生、僧肇则以玄妙的言说解释深奥的旨趣。虽然这些大师各自沿着不同路径发展,就像同一条河流的不同支流,但深浅不一,明暗交织。从此以后,信奉佛法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都沿着不同的道路共同奔向佛法真谛,互相学习传承,不过各自的理解和取舍都有所不同。
我慧愷惭愧自己学识浅薄,就像背着空袋子一样空虚,勤奋程度也比不上聚萤映雪的苦读。有幸能够作为佛门学徒,接受佛法教导,多年来游历各处讲堂,向众多高僧大德请教学问。但我研究涉猎粗浅,钻研佛法的能力不足,追溯源头时常常有很多不能领悟的地方。这大概是因为我被文字所局限,思维迷失在宏大的宗旨中,常常清晨醒来感叹不已,内心愧疚不止。虽然一直想要追随佛法正道,却还不知道究竟的道路在哪里。
有一位精通佛法的三藏法师,原是优禅尼国的婆罗门种姓,家族姓颇罗堕,名字叫拘罗那他,来到中国后翻译取名为亲依。他见识深远、风度超群,天资卓越、辩才无碍,道行出众、德行远播。年轻时游历各国,拜过许多高僧为师。早年研习外道典籍,精通各类经典,将四韦陀经典融会贯通,六部哲学论著深藏于心,彻底研究了三藏教法并精通五部律论,对大乘佛法的探究达到了极高境界。
法师既博学广识又通达微妙义理,常想将玄妙的佛法传播到异国,为尚未开悟的人开启佛法之门。他以身许法不畏远行,跨越万里如越邻里,渡过四海似迈咫尺,于梁朝太清二年才来到建邺城。恰逢梁朝末年时局动荡,战乱频仍,法师因此辗转各地避难,致使弘法大业受到阻碍。他到过九江,游历五岭,期间翻译的经卷还不算多,后来前往闽越一带讲经说法颇为频繁。
法师常感慨知音难觅,正如伯牙为知音断弦、卞和为美玉哭泣,实在因为精妙的义理难以被理解,珍贵的法宝少有人识得。法师游历多年后,打算返回故国,途中经过番禺地界。
当时任仪同三司、广州刺史、阳山郡公的欧阳頠,德行如山川般崇高,智慧如江河般深邃,文武双全匡扶正道,在百越之地安顿百姓,于五岭一带弘扬正法。他敬仰法师的高尚德行,仰慕大士的卓越风范,恭请法师担任菩萨戒师,以弟子之礼虔诚相待。我(作者愷)早年曾受教于法师略涤迷惑,追随不久便分离,如今重逢倍感欢欣。本想继续请教道德、探讨佛法疑义,虽再三恳请却未得应允,不禁怅然若失。
衡州刺史阳山公的世子欧阳纥,风范庄重、威武刚正,博览文史、深谙治道,内在涵养深厚,外在光彩照人。他敬重贤能、笃信佛法,亲自担任请主郑重礼请。法师这才欣然应允,同意开展翻译工作。
制旨寺住持慧智法师,持戒清净、道心宏伟,志业广博、事事周全,常行匡世济民之事;征南长史袁敬,德行冲和、志趣高远,品格清简如冰桂同质,辅佐政事早有美誉,更是深信佛法、崇尚真理。这两位白衣与僧宝共同作为护法功德主,于太岁在癸未年三月春神司节之时,在广州制旨寺正式开启了译经大业。
这位法师精通音韵学,熟悉多种方言,能用恰当的词语清晰表达,连最细微的义理都能透彻阐明。他整日端坐讲座席间,从早到晚不曾停歇。我萧恺恭敬地担任笔录工作,法师每译出一段,我就立即记录下来,对每一章每一句都反复推敲核实,待义理完全阐释清楚后才落笔成文。
翻译事业本就极难,不能追求辞藻华丽。若有一个字偏差,真理的旨趣就会相差千里。宁可保持质朴而准确传达义理,也不能因文采修饰而丢失本意。因此现今的译本做到了文质相宜。
我与僧忍等人共同承师求学,日夜勤勉不懈,不浪费半分光阴。终于在某某年的十二月,圆满完成经文翻译。其中本论三卷、释论十二卷、义疏八卷,共计二十三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