楞嚴經擊節
楞嚴經擊節
明 大韶 著
於時世尊頂放百寶無畏光明(至)歸來佛所。
如來說法,先表真體而放光明,化佛跏趺於舌,流出神光,宣說呪語,以顯不思議之神變,非識可到,思議可及也。
阿難見佛,頂禮悲泣,恨無始來。
觀如來這般大作略、大辯才、大機括、大作用,必有根本發來,無窮變化,縱奪神奇,而大暢本懷,莫不由最初發起一念,而吞吐長江,激流懸瀑,氣運天成。須於文字上點出如來法眼,光明遍處,語語含金吐玉,須識玉之真體,放言落筆,靡不貫彼精微。凡言而不自識其主,安知先得乎?心之於至正者,乃可欲推之與天下同之。心於未動,難識於真,動則神變莫測,變則語之無定,何能識其主乎?真主未識,安能於文字中辯心辯相,而於水中辯乳?是以纔生念起,華彩便彰,風骨盡露,如游龍振海,雲氣四生,乘時應機,變化千般,其神何所不之?其言何所不捷?不從思議中流將出來,而顯大機大用,皆從一念根源發起。至於千念萬念,而為貫華妙旨,殆不可以擬議而生,須從真實地上履去,而為無定之念生矣,無定之語流矣,無定之跡現矣,如來之真面目露矣。諸佛心光,亦皆如是。眾生本來無有二相,是以阿難啟請十方如來得成菩提,妙奢摩它、三摩、禪那最初方便之要,而為發起之源。世尊便云:當初發心,於我法中見何勝相?然則辯論如來宗旨,須識法中旨趣,方可機教相扣,而識其問處,方知答處無訛。是故阿難纔見如來開口動舌,問其法中見何勝相,即云:我見如來三十二相,勝妙殊絕,形體映徹,猶如瑠璃,非是欲愛所生。世尊又云:汝等當知,一切眾生,皆由不知此為常住真心,性淨明體。看他兩個,一個指為三十二相,一個指為常住真心,殊不知皆是如來舌端上吐出光明,種種變化,真體互融,性相平等,權實雙行,同時啐啄,風稜之露,語脉一貫,還能分別得為相乎?得為心乎?得成菩提乎?妙奢摩它三摩禪那乎?如來之用神奇,不啻變化之權為妙,須知無變真體,皆從一念真源發來,而為三摩禪那,或為三十二相,或為常住真心,即此三變其文矣。是故世尊令其直心酬我,須知法脉真宗,如雞犀之枕,文彩隨緣,立躋神妙,以應萬機,能令此中灑灑,直造如來真實之地那?能應來機之鋒刃那?可謂世尊極見得徹透,莫不從一念這點血脉,神融骨洽,莫現乎隱,莫顯乎微,而為最初方便。故能一滴之水,而擾長河為酥酪,得自己之愉快,而貽諸人之愉快那?
佛告阿難:如汝所說。真所愛樂(至)實居身內。
凡看如來之法,不是死死看定文字穿鑿的。如來是活潑潑地問阿難:當汝發心,緣於三十二相,將何所見?誰為愛樂?阿難言:如是愛樂,用我心目。佛言:如汝所說,真所愛樂,因于心目。若不識知心目所在,則不能降伏塵勞。如來點綴極奇,用法極密,故先鑿開頂上一竅,放出光明,令一切眾生照見自家面目。所以道:其如汝所說,此一說字,賊之所在獲矣,心目之處見矣,三十二相明矣。可見如來不從擬議流將出來,而說一大藏,不費纖毫之力,唯言說盡千古事業。此說字便是如來大辯才處、大機括處、大作用處、大禪定處、出生諸佛處、露十方諸佛法身處、見一切眾生本來面目處、徹透一經血脉處、露真見之踪處,故不居於身內,亦非內外中間,故無識心分別想相之妄,是諸佛之真相、一切眾生之本源,是為涅槃元、清淨體、清淨妙、淨明心者也。眾生悟此,而識自己空劫已前之面目,十方諸佛亦皆如是,所以不涉連纖,全無窠臼。學人若於隨文逐義,迷於真眼,阿難好不伶利。就云青蓮華眼亦在佛面,而十種異生同將識心故居身內,浮根四塵秪在我面,可謂阿難點得真妄源頭極清,如是方可沂流直泛如來大寂滅海,而過七徵八還之關,豈在鈎章棘句、展露言鋒那?
佛告阿難:汝今現坐如來講堂(至)得遠瞻見。
釋迦老子大暢本懷,衡鑑在懸,風雷在握,胸含太虗,縱橫顛倒,奇正詭異,露出自家面目出來,令一切眾生堪騐。還識得在甚麼處能見如來面目來?故云:直心詶我,心言直故。乃至終始地位,釋迦老子不假擬議吐露出來,但是用到心言直處,就不識心言真面目,皆從真實地上發來。一念起處理會,毫無假借,舉至賾而無遺,隨應變而無盡,元不曾改換真面目處。心無真到,則風飛雷動,奮迅激昂,神變無定,幾微瞬息。即今世尊問曰:汝今堂中先何所見?阿難就云:我在堂中先見如來。畢竟要識阿難在甚麼處能見如來,決不在於儀容色相之間。趂此追風逐電之舌,點出如來之眼,親見如來面目飛空之象,豈可於眼中之見而覔如來雲雷之相耶?可謂阿難甚是伶俐,已親御其所適。果如來也,孰能視天下之相莫不競同焉?故與一切眾生平等,一切眾生各各盡露諸佛之相。學人若於隨文逐義不能識如來真面目處,即不能識自己真面目矣。尚有根見之疑著乎胸中,未得心言直處之神化,錯過久矣,不能具識如來之眼。如來用處血脉不斷者,猶如獨繭抽絲,一根到底無斷續處、無隔礙處。如來這個決竅,終不與人道破。須得真實自得,徹悟這個關棙子,方得如來一大藏教盡底掀翻,皆入我殻中矣。方識如來千古雄心,傳真相於數十萬言,未嘗有一剩語來也,須是個人使得。
爾時,世尊在大眾中舒金色臂(至)無有是處。
性無不用,用則便見,即今言其性者多,悟其性者鮮矣。悟則必能真見,見則必知自用,用則方知自心,不假他人之力,故有法身、智身之別,身心不同之用。前文顯於智體,此文獨顯法身,傳輝寫液,不離規矩之外,觀機適務,而識物外之形。如來調獅御象,應規入矩,爽爽有一種風味,還識如來在甚麼處見阿難?纔見如來,舒臂摩阿難頂,就云:在堂不見如來,能見林泉,無有是處。昔崔瑗仕北濟相,善章艸書,媚趣過之,點畫精微,神變無礙,如利金百鍊,美玉天姿,可謂氷寒於水也。
阿難稽首,而白佛言:我聞如來。
心無不用,用處無不是心者。用則能見其相,不用則不能見其形之動相也。心有所動,則形俱運,無有不動之心,心無不動之相。阿難,喻如燈光而照室外,世尊就點在歸林宿齋,是為外動之相現矣。世間所露之心,莫不皆以飲食,而日用之心動乎?飲食之動用於心,人人皆亦如之,豈非一人食之,眾皆同焉?故與歸林宿齋,同一現其體相。食有四種:一粗段及微細食,二觸食,三意思食,四識食。閻浮提人以飯腐肉為粗段,按摩澡浴拭膏為微細食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如佛所言,不見內故(一章)。
切不可以阿難為未入道者。你看並無一字虗發,半隱半露,心與眼根,暗暗發明。阿難言:此了知心,既不知內,而能見外。如我思忖,潛伏根裏,取琉璃碗,合其兩眼,彼根隨見,隨即分別。不見內者,為在根故;分明矚外,無障礙者,潛根內故。阿難祗道個根裏,是為眼根乎?而為舌根乎?彼根隨見者,莫非眼根乎?隨即分別者,莫非舌根乎?又云:不見內者,為在根故,非謂舌根乎?又云:分明矚外,無障礙者,此非眼根。是以阿難所辯心目之處,未嘗有一字之訛。佛言:彼人當以瑠璃籠眼,當見山河,見瑠璃不?阿難言:實見瑠璃,此非眼見,原非有差。世尊明闢其汝心,若同瑠璃合者,阿難暗暗露其心目之處,即今還點得出不?詞鋒景煥,不能程其艶,言非隨見隨分別之舌根乎?
阿難白佛言:世尊!我今又作如是思惟(一章)。
阿難亦以文字變化,而顯心目之處。故云:腑臟在中,竅穴居外。有藏則暗,有竅則明。此竅穴者,非指口門而已,故心露則明。又云:開眼見明,名為見外;閉眼見暗,名為見內。此指眼根之處。如來云:既開眼見明,何不見面?見面若成,此了知心及與眼根,乃在虗空。若在虗空,即應如來。今見汝面,亦是汝身。此阿難自見語語,不由他人。故開眼見明,何不見自己之面乎?即自如來語語吐露,皆虗空也。今見汝面,亦是汝身。若汝執言身眼兩覺,豈有二知矣?
阿難言:我常聞佛開示四眾,由心生故(一章)。
搴文囿之菁華,齅大義之薝蔔,是故心生法現。即今檢點,那一句是生的心,那一句是現的法,那一句不是心,那一句不是法。見非所生之心,心非所見之眼,而眼實能見其心生,即種種法生矣。豈在思惟之體,而隨所合處,而在內外中間,十九界七塵合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我亦聞佛與文殊等。
阿難常占在活潑潑地,如珠走盤,如盤走珠。諸法王子談實相時,世尊亦言不在內、外、中間。既云談實相時,實相是為何法,而云內、外、中間?內無所見,外無知故,中何為在?表則無定,豈於眼識而分別乎?而兼二耶?
阿難白佛言:世尊!我昔見佛與大目連。
物在則有心在,心不著物,心物皆成烏有?物有則心在矣,豈有無心之物耶?若物無心,豈能水陸飛行?
爾時阿難,在大眾中,即從座起。
闡提者,以不具信根等故。彌淚車,此云邊地,乃闡提報生處也。能獲奢摩他,即隳報地也。從面門放種種寶光,即表口門所放之光也。即是涅槃元清淨體,而無識心想相,不居身內,不被識精,能生諸緣也。不被遺失元明之體者,唯悟口中言說,而為涅槃真體。無識無想,故無妄心分別。若有纖毫識精一動,則元明之體,全體皆妄。雖終日被妄所迷,失元明之體,枉入諸趣,不自覺知。如來舉臂屈指,示其真性。阿難以推窮尋逐故,如來咄之,此非汝心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我佛寵弟,心愛佛故(一章)。
心識運變,厥理無恒。解惑相翻,澄神虗照。一念之動,勿用於識,無始用得熟故。分別覺觀之時,勿用識於色香味觸之中,應機如響,猶谷風之隨嘯虎,慶雲之逐騰龍。縱然內守幽閑,亦為法塵分別影事。此二障非為真心。若清淨妙淨,明心如虗空,而分別覺觀,有分別性,真汝心矣。九次不成聖果,以妄想分別,未悟真定故。昔庾信唯愛寒山寺,人問:北方何如?信曰: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語。
阿難聞已,重復悲淚,五體投地。
阿難之多,喻如來從胸湧出之光以釋阿難。是故真見非眼,盲人非是,無心燈光能顯於色,如開道眼之光,唯說之食能飽於法味,如子而得於父,皆從胸湧出而惠我三昧矣。
阿難雖復,得聞是言,與諸大眾。
世尊!如大冶紅爐而百加煅鍊於眾生,而眾生不加煅鍊者,真是眾生。陳那所悟客塵旅亭、虗空寂然者,如來以開合舒拳、飛光左右,法身所現無有不動之相,念念生滅安有不動之心?以動豈為是境?虗空豈得寂然?頭自動搖、心無舒卷,豈能遺失而為顛倒行事耶?(一卷,乞)
已前七徵文字,三次表顯。初曰頂放百寶光明,次曰面門所放之光,三曰從胸湧出寶光,皆不離如來舌端上吐出,語語皆是白毫相光,令一切眾生各各自騐。復引觀河之見,次釋根見不生滅性,如第二月。
阿難即從座起,禮佛合掌,長跪白佛:
伏羲畫八卦而形其體,軒轅興靈龜而彰其彩。易曰:羣龍無首,吉。庖丁不見全牛者,如來以金臂相輪,兜羅綿之正倒,法身現處,人皆忽之。是故色心諸緣,諸所緣法,唯心之所現乎!然發海潮之音,皆是妙明真精之所現相,豈為晦昧為空?汝身汝心,同一虗空,如外洎山河,虗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,不雜妄想,豈能晦昧耶?
阿難承佛悲救深誨,垂泣叉手(至)為我宣說。
心無緣而不起,法非心而不生。心隨事起,法逐緣生,法亦緣而心亦緣矣。因指見月,因聲得心。聲如旅亭,由分別而見於心。心如緣影,法亦緣矣。不可離分別而覔於心,亦不可分別都無而昧為冥諦。阿難所悟圓音,為圓滿心地。如來以分別為心,示其真實用法之幻,須知語為真實之心。
今當示於無所還地(至)名可憐愍。
如來把一見字,如一柄金剛王劍,能斬一切見聞覺知,能截斷見與見緣,闢其根境相對,掃其內外中間,塞斷擬議卜度,方可耀神劍之鋒𨦵,須格物而致知。如來不意胸中有許多話境,於舌上點綴,露其華彩,令人觀之不離本地,風光布將出來。此大講堂洞開東方,日輪升天,則有明曜諸變化相。風喉忽轉,前境皆空,孤峰獨翠,唯見如來風骨飄然,蒼蒼翠靄,如蜻蜓點水,不涉塵滓,那
阿難!我雖識此見性無還(至)誰為物象。
阿難已具慧眼,見於初禪;阿那律已具天眼;諸菩薩已明佛眼;眾生祗得肉眼。然則法眼未具,難覔文中之性。即今如來語中布境,日月之宮,七金之山,雲騰鳥飛,風動塵起,艸木人畜,咸物非汝。即今還能分柝得誰是我體耶?誰為物象耶?境為誰布?物是誰云?孰是境中主?孰為物象中之我?還有人能描寫這境象出來,分析得釋迦老子與阿難鼻孔,誰為我?誰為他?物與境而並笑,人與象而共談,似揚州人共語,便音態露。羅山云:大凡唱教,須會目前生死殺活,及識言中真主,可得褒揚殺人刀、活人劍,上古之機鋒,識取今人之面目。
阿難!極汝見源。從日月宮(至)誠汝見性。
如來津津而不置□,胸中不□,有許多境象,皆於舌端上露其華彩,令人觀之無地,描之無形。其無形之境,露其真相,雲騰鳥飛,風動塵起,樹木山川,草芥人畜之類,同阿難見精所矚。即今學佛之士,辯論種種之物,何者是物之性?何為同汝之見精乎?
若見是物,則汝亦可見吾之見。若同見者,名為見吾(至)取我求實。
啟心奔繹,如來忽變忽奇,吐石含金,輕搖利吻之舌,追風逐電,絡繹新聲,而決不在於牝牡驪黃之間。而聲應氣求之處,亦猶五色之有紅紫,八音之有鄭衛。寫圖聲韻,鵠雪須分,描不見之宏詞,辯音聲之體會。不見雲騫,詞鋒景煥,若同見者,名為見吾。此為能見之精,則汝亦可見吾之見,而非物之能見乎?已明見分之精,不可混於不見之地也。若見是物,則汝亦可見吾之見,吾不見時,何不見吾不見之處?此非見精可比也。乃如來吐出不見之地來,與一切人尋見,而能見不見,於如來口中重重布見。故如來示不見之時,而一切人不能見者,而無能見之人,豈無不見之地乎?然則有見之能觀,而非不見之能見。若能見於不見之地,則知能見之見,非見不見之見而為見也。若不見之見而能見之,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而還見之乎?是以露出個不見之地來,而分別見不見之相。而不見分別於見,其同見者何物?其不見者為誰?云何既云不見,而誰為見乎?而能分別見不見之相。既云同見,而又不能分別見相。故云若不見吾不見之地,自然非物之能見也。阿難不悟能見之見,而見於如來不見之地,豈可以不見之地而為能見之見者乎?若能見不見之地,云何非汝耶?是以覺範曰:世尊開示見不見之相,即當了知真性,不當更求分別也。又則汝今見物之時,汝既見物,物亦見汝,體性紛雜,而不知世尊融心之秘語,混見而明心。又曰:若汝見時,見性周徧,非汝而誰耶?昔趙簡子有臣曰周舍,立於門下三日。簡子使問之,對曰:願為諤諤之臣,筆墨摻牘,從君之過。簡子居則與之居,出則與之出。居無幾何而周舍死。後與大夫飲於洪波之臺,酒酣,簡子涕泣。諸大夫皆出走,曰:臣有罪而不自知。簡子曰:大夫皆無罪。昔日商紂默默而亡,武王諤諤而昌。今自周舍而死,吾未甞聞吾過也,吾亡無日矣。是以寡人泣也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若此見性,必我非餘(一章)。
此心之分用,各有其處,運法之岐,身心各別。阿難疑見體既能周徧,空體而能舒縮乎?而夾令斷絕乎?世尊云:諸塵各屬前塵,見有舒縮,空體無定。無定之空,能方能圓,隨器而現。但除器方,空體無方,不應更除虗空。方相所在,一切眾生迷己為物,若能轉物而為誰乎?易云:羣龍無首,吉。晉文公逐麋而失之,問農夫老古曰:吾麋何在?老古以足指曰:如是往。公曰:寡人問子以足指,何也?老古振衣而起曰:一不意人君如此也。虎豹之居也,厭閑而近人,故得;魚鱉之居也,厭深而之淺,故得;諸侯厭眾而亡其國。於是文公恐,歸遇欒武子。子曰:獵得獸乎?而有悅色。文公曰:寡人而失之,得善言,故有悅色。子曰:其人安在乎?曰:吾未與來也。子曰:居上位而不恤其下,驕也;緩令急誅,暴也;取人之言而棄其身,盜也。文公曰:還載考古與俱歸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若此見精,必我妙性(至)開發未悟。
阿難,分別用處之幽微,而辯身心之妙用,見精既非我體,身心復是何物?即今身心分別有實,彼見實無分別,何故云物能見我?見既非心,身心復是何物?向下發明身心。
佛告阿難:今汝所言,見在汝前。
如來弄這許多圈套,瞞昧天下人,疑殺天下人,遊戲語中之景,描摹舌上乾坤,融今貫古,踢海搏空,露出個無影中之手眼,萬象裏析出精明,橫手所指,橫口所陳,是見非見而融心,即樹非樹而呈見,即今陰者是林,明者是日,礙者是壁,通者是空,是萬象中析出精明耶?是指端上剖出精見耶?是見精明元耶?古德云:海底泥牛啣月走,巖前石虎抱兒眠,鉄蛇鑽入金剛眼,崑崙騎象鷺鷥牽。高峰云:內有一句,能縱能奪,能殺能活,有人檢點得出,一生參學事畢。即今陰者是林,明者是日,礙者是壁,通者是空,內有一句,能縱能活,能殺能奪,若人檢點得出,許諸人具一隻眼。覺範云:以是意而推之,眾生日用皆平等究竟覺,於是中無毫髮為緣為對,緣對且不可得,何從從有生死哉?所謂真語如所如說,五語真妄一如而已。世尊每曰:如大火聚,謂是故也。世尊之法施,可謂不貲,既以密說,而又正言,若樹即見,復云何樹,此密說也。於其自住三摩地中,見與見緣,此正言也。深味而細觀之,兩者同一寂滅,何以知之,以樹見不可分故。世尊意令阿難自悟明之,然觀覺範,亦止說一邊,亦未盡釋經中之旨,此身心同運,豈不見經文中,汝可微細披剝萬象,析出精明淨妙見元,指陳示我。又云:舉手所指,縱目所觀,與其真見,同共發明。即今細細分析,孰為析出精明,孰是剖出精見,孰為舉手所指,不可混亂,不可分岐,全體作用,尤分境見之疑,析出精明,然為體用之分。一經精華,此篇更奇,變化無窮,神妙莫測,精微玄奧,如孫武之用兵,殺活自由,縱橫無礙,旋轉乾坤之手眼,鬼神莫測之樞機,神彩煥然,總饒真趣。
子夏問孔子曰:顏回之為人奚若?子曰:回之仁,賢於丘也。曰:子貢之為人奚若?子曰:賜之辨,賢於丘也。曰:子路之為人奚若?子曰:由之勇,賢於丘也。曰:子張之為人奚若?子曰:師之莊,賢於丘也。子夏避席而問曰:然則四子者,何為事夫子?曰:居!吾語汝。夫回能仁而不能反,賜能辨而不能訥,由能勇而不能怯,師能莊而不能同。兼四子之有以易吾,吾弗許也。此其所以事吾而不貳也。
文殊師利法王子愍諸四眾在大眾中(至)有是非是。
水中之乳難辯,語中之心難分。殊曰:大眾不悟,如來發明二種精見:色空是義,故有驚怖;物象見精,元是何物?於其中間,無是非是。世尊弄這許多圈套,一場敗缺,却被文殊覰破漏逗,識出根源。世尊被問,如老鼠入牛角,無有轉身處。實情吐露於文殊面前,此是十方如來、諸大菩薩自住三摩地中。若是并所想相,如虗空華,本無所有。可見如來千言活句,皆是作聲,肝膓盡吐,融貫一心,風驚霧起,馳蕩不休。香象所負,非驢所堪。是故鴉鳴鵲噪,皆讀楞嚴;松濤谷響,分心分見。會見歸心,劍去久矣;覔見尋心,新羅過。若非文殊檢點,則被釋迦老子幻到未來劫,有甚了期?說到於此,不覺絕倒。抱玉者聯肩,握珠者踵武耳。
文殊!吾今問汝,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是文殊者?為無文殊(至)出指非指。
還識得世尊這個問頭落在甚麼處?疑殺天下人。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,是文殊者,為無文殊?文殊答曰:如是,世尊!我真文殊,無是文殊。何以故?若有是者,則二文殊矣。然我今日非無文殊,於中實無是非二相。然則世尊所問,如汝等四句語,及文殊所答,真文殊無是非二相。即今於中檢點,孰是孰非,孰真孰假,可謂文殊點出眼來覰看。即今文殊現在,何故如來有此一問,文殊有此所答?若謂文殊即真,不別如來所問。若謂文殊即非,亦要辯明於如來世尊,不致空自喪身失命。檢點將來,若道鼻孔元非兩樣,即今如來自如來,文殊自文殊。若謂是一,如來不可謂文殊,文殊不可謂如來也。分別分別看,不可文殊作如來,如來作文殊也。亦不可以筆尖頭上點出文殊,亦不可謂如來口中露出文殊之相。離此二途,任爾道看。昔高峰已悟拖死屍句,雪巖云:日間浩浩時,還作得主麼?答云:作得主。睡夢中作得主?答云:作得主。正睡無夢、無想、無見、無聞,主在甚麼處?到這裏,直得無言可對,無理可申,五歲方破疑團。覺範曰:離是非相,無增語故。如一真精妙覺明性之中,離是非二見,無剩語故。如來揀定是非是義,昭然示之,如塗毒鼓,遠近聞者皆喪出是非是結,擇精見色空是非是義也。昔夏馥以聲名為中官所忌,遂被誣陷,詔下州郡,捕為黨魁。馥乃自翦鬚變形,為冶家傭,親突煙炭,形貌毀瘁。弟靜於涅陽市遇馥,不識,聞其言聲,乃覺而拜之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誠如法王所說。
阿難疑外道亦談真我,徧滿十方,常說自然,有何差別?復請開示。世尊即以分別明暗空塞之見,而為自然耶?因緣耶?見性耶?阿難!可於明暗空塞之間,一一分明指出因緣自然見性來,看何者是精覺妙明之體,所放光明而照見空塞明暗乎?還是明暗空塞而分別因緣自然乎?文殊一日令善財採藥,是藥者採將來。善財徧觀大地,無不是藥者,却來白曰:無有不是藥者。殊曰:是藥者採將來。善財遂於地上拈一莖艸,度與文殊。殊接得在手,呈起示眾曰:此藥亦能殺人,亦能活人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必妙覺性。
釋迦老子鼓兩片皮,終日與人分見分心,把數千言融作一見,塞斷一切人咽喉,令人囫圇吞吐。前說吾不見時,何不見吾不見之處。今說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。或謂三種光,四種見,而得於見。然則境無能動之見,見無能動之心。心有能觀之功為見,見無能動之相為影。影為心之所露,見為心之分別。故能露於境者分別,能分別於見者為心。心中不可無動,動則不可無心。故有可觀之跡,而有能觀之影。象跡圓音,豈無能觀之見,而見境中之象。以心融見,以見融心,豈可以思議心,而格不思議之語乎。謂之見見之時,是故見中分見,而融不思議之見者。故曰見非是見,不可混於可觀之見也。彼此相離,故曰見猶離見。見之所不能及者,還為誰耶。可於此處分別看。宿習忽現,不覺淋漓滿紙。昔索虗靜,不應州郡之命。太守陰澹常造焉,經日忘返。退而歎曰:世人之所有餘者,性中富貴也。而目好五色,耳玩音聲。先生棄眾人之所收,收眾人之所棄。味無味於恍惚之際,兼重玄於眾妙之內。宅不彌畝,而志忽九州。形居塵俗,而棲心天外。雖黔婁之高遠,莊生之不顧,蔑以加也。遂諡為玄居先生。
阿難白佛言:世尊!如佛世尊(一章)。
如來云:我四十九年未嘗曾說一字,即今一見而說千言。最初云:若不識知心目所在,則不能降伏塵勞。已經細細分析見中之心、心中之見,於中可與一一拈將出來,誰為見中之心?誰是心中之見?釋迦老子惑亂人心,終日分心分見,及至於今,又說個妄見分別。由二顛倒,當處發生,當業輪轉。燈光圓影,皆屬眚觀見病,為影揑所成故。此喻見之不明,揑所成故,前後自語相違。然則若非見而能融於心,安得見如來嘵嘵之辯,而懸解於文字之外,脫於文字之表?如來家活大,門戶大,法性寬,波瀾濶,為一大爐鞴,終日烹佛烹祖,煅鍊一切眾生。故以一見字為一金剛王劍,縱橫殺活,斬砍自由,如淮陰破楚,連下七十餘城,莫敢當其鋒利者。如來以一見而融數千之語,點綴文詞,揑見融心,伎倆纔盡,直如太虗纖雲,了無所有,皆是一切眾生當處出生,當業輪轉。復以二喻以釋於見:別業同分,目眚燈光,以見病為眚;見亦非病,以揑見故為眚。若離燈見,眚影皆空,見與見緣,覺見俱為眚故。是以若能分別覺緣,此實為之真見。見眚俱消,燈影皆滅,故曰覺非眚中,真見元不在覺。揑見之妄,已空不祥,元無見故。是以十類眾生,唯認見聞覺知,不悟分別覺緣。彼見真精,性非根見。根見之疑,以釋如來獨露融心之辯。巧說密說,如海水之一滴,為濤為瀾,為波為淵。觀其吐納,如夙將登壇而極風雲之思。餘霞散綺,初蕋之含芳,皆如來辭諺之述,豈有妄能和合於生死耶?揑見如幻影,生死如空華,無妄而能合和,自能分別為真見耳。
阿難,汝雖先悟本覺妙明,性非因緣。
如來云:未嘗與明暗通塞和合,未嘗不與明暗通塞和合。亦是兩頭語,通身露出。於明暗通塞之上而分別明暗通塞者,誰故入明暗通塞而諦觀?誰為是見而念念分別通塞明暗耶?趙州和尚一日在東司上見文遠過,遂喚云:文遠!遠應喏。州云:東司上不可與你說佛法。
阿難,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,當處出生,隨處滅盡,幻妄稱相。
釋迦老子與阿難問答數千轉語,阿難不能下一轉語,截斷老和尚舌根,塞住咽喉,直說到未來劫有甚了期。被仰山道:如來禪,祖師禪,禪到於今,總是一切眾生咽喉中流出來的浮塵諸幻化相,當處出生,隨處滅盡,窮盡五陰、六入、十二處、十八界。還知這兩句說的盡底,欣翻已前數千語句,令一切眾生無不喪身失命。釋迦老子揑見尋心,弄一切人七顛八倒。雖然如是,佳餚弗食,焉知其味?至道弗學,安識其深?古人道:覿面相呈,猶是鈍漢。口喃喃地,不消一钁。會麼?不是禪,不是道,不是佛,不是法,是甚麼靈鋒寶劍常露現前?亦能殺人,亦能活人。若能操持,一任操持。若也出場,定當須箇漢始得。梵語塞健陀,此云陰,又云蘊鉢羅。吠奢,此云入。阿也怛那,此云處。駄都,此云界。以其能盖覆真性曰陰,根取塵曰入,根塵相生而成曰處,根塵識三互相因而立曰界。然陰入與處界皆非實有,故下文一一破之。若知陰入處界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妙真如性,則迷悟生死了不可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