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山淨端禪師語錄
寿圣寺原本并非禅寺,少有僧人驻锡。吴山深处久隐大德,风范一如古佛。今特恳请太守,愿得高僧住持。恭惟禅师夙悟大乘真谛,不拘世间小节。机锋纵横自在,行止无碍无缚。勘破回头是岸,截断妄想葛藤。或棒或喝,无非向上机关;粗衣粝食,唯修秘密真行。惯于市廛游戏,常在林泉笑傲。一身潇洒清气,满目自在从容。白云虚室中,常诵七卷莲经;皓月空潭上,时闻渔父清歌。此般风致,岂非至妙?若肯慈悲接引,何妨随缘度化。大众皆欢喜,愿礼拜象王尊;十方共瞻仰,盼皈依师子座。既已虔诚相邀,不必再作谦辞。
师父接受邀请,拿起帖子说:承蒙太博士承野翁先生邀请贫僧住持寿圣禅寺。官府文书已到,推辞不得。然而住持之事,只能尽力而为。若要弘扬宗门风范,实在难以胜任。何况贫僧平生未曾云游四方参访高僧,早年虽有心讲经论道,却荒废多年,如今谈论禅法教义,实在难以开口。虽是这样,世事无常,官府不讲情面,私下却可灵活变通。
升堂时,禅师说:弥勒本是真弥勒,化身千百亿身形。时时显现度世人,世人自己却不知。众人中可有认识的?站出来通个消息。沉默片刻又说:大众为何不认识?只因距离太近了。众生长期在生死中流转,实在是日常接触却不觉悟。未能达到真正的觉悟,常常处在梦境之中。古人说:昨夜做了一个梦,梦见一切都是空。今早想说这个梦,抬头又见一切空。究竟是空就是梦,还是梦就是空?想想这虚浮人生,都如同这场梦中。这是古人的一个梦。我昨夜也做了一个梦,与古人不同。梦见土地神对我说:明日太博士承野翁先生,要带众人进山,请和尚住持寿圣禅寺。何况和尚未曾云游参学,怎能胜任住持?我对土地神说:听闻佛法不在博学多闻,参禅也不需四处奔走。若是真正的狮子儿,生下来就能大声吼。土地神问:什么是狮子儿?难道没见永嘉大师说:狮子儿身后众随从,三岁就能大声吼。若是狐狸冒充法王,百年妖怪空张口。真是奇妙真奇妙,自笑我是吴山狮子儿。多年来深林长卧,今朝缓步出山门。露出爪牙展威风,双眼炯炯放光芒。碧眼胡僧尚且不识,土地神我又怎会知?梦中被我一杖打去,土地神忽然不见。各位,不必久站,请各自珍重。
禅师上堂。有僧人问:羚羊还没被挂上角时怎样?禅师答:怕。僧人追问:羚羊已被挂上角后怎样?禅师又答:怕。僧人继续问:既然是位大善知识,为什么反而害怕?禅师说:老僧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畜生。僧人退下。
禅师又说:今日二月初二,禅翁有何说法?春风过处百花盛开,王孙公子天天醉醺醺。只有殿前那棵陈朝古柏,不合时人眼光。参禅的人啊,就这个不必多思量。安然用过斋后一盏茶,长连床上伸脚便睡。
辨才法师到来,登上法堂。他引述庞居士的偈颂说:十方众人同聚一处,个个学习无为法。这里是选佛的场所,心空者得以及第而归。只是在寿圣门下,可有及第之人吗?山僧我若稍放宽些,人人无不金榜题名。倘若把持得紧,即使释迦老子和历代祖师现前,也不过是些多年穷酸秀才。沉默片刻又说:法师尚且不出,我再作一偈:古人经络如丝线,织出华幔世罕见。莫怪老婆子手艺差,只因堂上未逢机缘。
禅师上堂说道:连雨初晴天气好,春风和煦万象新。白云本是无心物,飞过南山又北岑。明眼人须速看破,莫被虚妄迷本真。弄云堂上欢笑起,远望太湖波不兴。渔舟处处升平曲,尽是太平盛世音。
新年上堂说。新春时节雪正浓。世间万物皆相同。相逢莫认这般事。筋斗尽抛显祖风。说完便翻个筋斗。下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