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悲經

那时，尊者罗睺罗心想：我如今有什么欢喜、有什么称心、有什么欣慰之事，能忍受亲眼见到世尊入涅槃呢？这样想着，他向东北方越过十个佛国，那里有个世界名叫摩离支，佛号为难胜如来、应供、正等正觉。于是，智慧具足的罗睺罗从拘尸那揭罗的力士生地消失，前往东北方的难胜如来、应供、正等正觉所在之处。到达后，他顶礼膜拜，退到一旁站立，心中忧愁不乐。

那时，难胜如来对罗睺罗说：罗睺罗，你不要忧愁悲伤。罗睺罗，一切所爱、称心如意的有为和合之事，终将离散。罗睺罗，这是事物的必然规律，诸佛世尊完成佛事后都会进入涅槃。罗睺罗，你应当回去。此刻释迦牟尼如来、应供、正等觉正在力士生地的娑罗双树间，如狮子王般右胁而卧，将于今夜后分进入无余涅槃界般涅槃。罗睺罗，你必须立刻前往，倘若佛如来入灭后你再赶到，必定追悔莫及。

说完这些话时，罗睺罗对难胜佛说道：世尊，我不忍心听到释迦牟尼如来、应供、正等正觉入涅槃的消息，更无法亲眼目睹那位佛世尊入般涅槃。因此我不能承受前往那里。

那时，罗睺罗回应难胜佛后就在原地消失，前往上方经过九十九个世界到达第一百个世界。那里有位如来、应供、正等觉，名为商主佛，现今正住世说法。罗睺罗到达后，以头顶礼佛足，悲伤流泪，忧愁啼哭，退后站立在一旁。

站在一旁时，商主佛陀对罗睺罗说：停下，罗睺罗。你不要忧愁悲伤。罗睺罗，一切现象中，生的不会生，老的不会老，病的不会病，死的不会死，灭的不会灭，这是不可能的。罗睺罗，过去诸佛、声闻、缘觉都已寂灭离世而入涅槃；未来诸佛、声闻、缘觉也将寂灭离世而入涅槃；现在诸佛、声闻、缘觉正在寂灭离世而入涅槃。罗睺罗，即使如来住世一劫或百劫，最终必然如此入涅槃。罗睺罗，诸佛世尊再没有别的法，唯有究竟寂灭的涅槃。罗睺罗，究竟寂灭就是究竟定、究竟清凉、究竟尽、究竟乐、究竟安稳——即无有处所的涅槃境界。罗睺罗，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，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阴炽盛，这些皆是苦。罗睺罗，唯有涅槃才是乐。

罗睺罗，你也将很快达到涅槃。罗睺罗，你与释迦牟尼佛入涅槃之处，没有生、没有老、没有病、没有死，没有与所爱分离，没有与怨恨相遇，没有任何不如意。罗睺罗，你不要悲伤留恋，不要忧愁，不要烦恼。罗睺罗，你应当思考：谁是生者？谁是老者？谁是死者？谁在轮回？谁又再次投生？罗睺罗，这些都是虚妄颠倒的执着，因为未曾听闻圣法。那些凡夫未曾见过圣人，未曾信仰圣法，未曾学习圣法，未曾理解圣法，未曾知晓圣法，未曾安住于圣法，所以心生颠倒之想，颠倒之见导致颠倒；因颠倒而生，因生而老，因老而死；死后再次投生，奔波流转，憔悴败坏，爱恋忧愁，捶胸痛哭。罗睺罗，一切圣人唯有依靠这法和戒律止息一切行为，此外再无其他可做。罗睺罗，如此，导师的使命已经完成，声闻弟子的修行也已圆满，此外再无其他可做。罗睺罗，你不要悲伤留恋，不要忧愁，不要烦恼。

罗睺罗！那位释迦牟尼佛是无上法王，在释迦族中最尊贵，你应当前去作最后的礼拜、供养和恭敬。如果他在涅槃后，你必定会忧愁后悔。

罗睺罗，那位释迦牟尼佛此刻正在力士出生地的娑罗树林中，如狮子王般右侧卧休息，心中想着要见你罗睺罗，你必须立刻前去。

说完这些话后，智慧第一的罗睺罗对商主佛说道：世尊啊，我连听闻释迦牟尼如来、应供、正等正觉入涅槃的消息都无法承受，更何况亲眼看见那位佛世尊进入般涅槃？说完这话，他身心交瘁不能自持，又说道：那位释迦牟尼世尊是释迦族中最尊贵的无上法王，是众生中的珍宝，我现在怎能忍心看他进入般涅槃？这位怜悯一切世间者、世间无与伦比者、为世间作明灯者、为世间作眼目者、为世间作智慧火炬者、照耀一切世间者，明日即将离散，终归于无。

说完这些话后，商主如来告诉罗睺罗：停下。罗睺罗，你不要忧愁悲伤。罗睺罗，难道你没有听过那位佛世尊这样说法吗：一切行为都是无常的，一切行为都是苦的，一切法都是无我的，寂灭才是涅槃。罗睺罗，那位佛世尊说过这样的偈颂：

罗睺罗回答：正是如此，世尊！

佛告诉罗睺罗：那位世尊从前难道不是这样说过吗：所有喜爱、称心如意的事情，最终都会消失，不久就要分离；即使能长久存在，也终有离别之时。

罗睺罗说道：正是如此，世尊！正是如此，善逝！

佛说：罗睺罗啊，一切因缘所生的有为法——包括生起的现象、存在的现象、能感知的现象、由分别心产生的现象——如果不会消亡，这是不可能的。

那时，罗睺罗想起自己的父亲释迦牟尼如来、应供、正等觉，流着泪说：明天我将再也见不到佛了。见不到比丘众围绕他说法，像大海中庄严的须弥山王那样；见不到他放出光明，如满月被群星围绕，如太阳千道光芒照耀虚空；见不到他如深邃大海，蕴藏无量珍宝，如转轮圣王被无数眷属围绕，如雪山王绽放根力觉花；见不到他像铁围山，一切邪风都不能动摇，世间一切外道的争论之风也无法撼动；见不到他如池中莲花，不被世俗沾染；见不到他似大梵天拥有清净眷属，如帝释天具足千眼；见不到他像狮子王高坐狮座，无所畏惧，远离怖畏，发出狮子吼——明天我将再也见不到这些了。罗睺罗说完这番话，沉默悲伤，流泪静思。

这时，商主如来对罗睺罗说：你现在应当赶快前往那位佛陀的所在之处，那位如来想见你。罗睺罗，你要立即动身，不要再反复询问导致耽搁，千万不要让那位佛世尊久等。罗睺罗，你必须前去。为什么呢？罗睺罗，诸佛的法则就是如此，佛出于慈悲想要见你，所以尚未进入涅槃。

那时，罗睺罗向商主佛顶礼后，就像力士弯曲伸展手臂那样迅速，又如伸展手臂瞬间收回一般，罗睺罗当即从原地消失，来到拘尸城力士出生地的娑罗双树间如来所在之处，也是如此迅速。到达后，他顶礼佛足，向右绕行三圈，退立一旁，满怀忧愁悲伤，合掌流泪。

那时，世尊对罗睺罗说：罗睺罗，你不要悲伤眷恋、忧愁啼哭、心中焦灼烦恼。罗睺罗，你已对父亲尽到了儿子的责任，我也对你尽到了父亲的责任。罗睺罗，你不要心生眷恋、忧愁悲悔。罗睺罗，我和你们一起为了一切众生获得无畏而努力精进；为了不结怨仇、不作损害而勇猛修行。罗睺罗，我如今即将涅槃，不会再成为他人的父亲。罗睺罗，你也终将涅槃，不会再成为他人的儿子。罗睺罗，我和你们彼此之间，永远不会互相扰乱、结下怨仇。

这时，罗睺罗向佛陀禀告：世尊啊，薄伽梵！请您不要入涅槃。善逝啊！请您不要入涅槃。恳请世尊住世一劫，为让大众获得安稳快乐，为怜悯世间众生，为利益安乐诸天与人类。

说完这些话后，佛告诉罗睺罗：罗睺罗，如来、应供、正遍知完全知晓一切法，因此在世间被称为佛。罗睺罗，那佛法不会消失、不会穷尽，不会产生、不会灭亡，不会到来、不会离去，不会形成、不会毁坏，不会坐下、不会躺卧，不会聚合、不会分散。为什么呢？罗睺罗，这样的法安住着，终究不生、终究不灭、终究空寂、终究没有自性，寂静涅槃、不入众数、无处所依，不可言说、不在言语道中，这就是诸佛的法。所谓毕竟安住，毕竟寂灭；毕竟寂灭，毕竟远离；毕竟远离欲望，毕竟不聚合；毕竟不造作，毕竟穷尽。罗睺罗，我随顺机缘说此法，即使诸佛出世或不出世，这些法依然安住，法性如此，因为法本如此、法不会改变、法远离欲望、法没有自性。罗睺罗，因此，如来不会带着戒的集聚入涅槃，也不会带着定的集聚、慧的集聚、解脱的集聚、解脱知见的集聚入涅槃。罗睺罗，你不要悲伤留恋，不要忧愁，不要苦恼。罗睺罗，一切行为都是无常的、不稳定的、没有可期待的，无常终会变易。罗睺罗，直到止息一切行为，厌离而不执着，只求解脱。罗睺罗，这就是我的教法。

佛陀为罗睺罗宣说此《见实谛品》时，六十位大德比丘灭尽烦恼心得解脱，二十五位比丘尼亦解脱心灵断尽诸漏，无量天众远离尘垢得清净法眼，六万八千菩萨证得无生法忍。众人皆欢喜赞叹佛法难思难议，以青莲花、红莲花、黄莲花、白莲花散于佛上，齐声发愿：愿我等来世亦能如佛成为天人导师，示现世间宣说无上涅槃妙法——超越形相的究竟寂静。诸菩萨言毕，默然安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