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法眼藏

大慧杲公以迅鷹俊鶻之資。初被湛堂脫鞴。繼受圓悟礪爪。然後摶摩雲空蹴躐海浪。毛羣羽族靡不遭其裂腦碎肝者。快哉無師自然之智。真超然而獨雄者也。若夫議論風旨形於楮墨。博大詳盡。橫所欲吐必使了然。印人之心。而回環轉折之妙。又若藻士杼軸而出者。抑何宗說之兼暢歟。良由少侍圓悟令處擇木堂。日與士大夫周旋。稔其華辨。不無資發之助耳。杲所善士大夫無如無盡．無垢兩居士。無盡始以功名自喜。事業未盡可人。摧拉之後。霜降水涸洗露本根。當世味蜇口之餘。領醍醐沃心之益。想見空闊明妙。令得復秉權軸。更展作畏。未必無可觀也。子韶金顱玉骨。𪼑𪼑名節。自樹剛大之氣。浩然伸於華夷。迨其晚也。必以覺場為息心之地。與杲老契稱莫逆。杲因以有衡陽之譴。後會怡然曾不齒及此兩人者。相與於無相與其所以然之故。寧易測哉。甞試論之。名納之與士大夫處。雖無心襲其文采。有如縞裹旃檀芳馥暗透。代之偉人世智辨聰種種靡缺。至於發真歸元末後一著子。必須無面目漢痛下老拳。杲之所著語錄．書問．宗門武庫與是編。大都貫串宗乘出入孔老。葢礲斵其門徒者十七。而為士大夫發拳者十三。吾輩有意踵兩居士䠱者。尤宜盡心焉。不獨緇流當奉為家珍而已。

大慧宗杲禅师天赋卓绝如迅猛鹰隼，初蒙湛堂和尚调教如驯鹰脱去头罩，后得圆悟克勤禅师锤炼似利爪磨砺。此后便如雄鹰搏击云霄，似骏马踏浪而行，凡有执迷之辈无不被他破除迷障。这般无师自通的般若智慧何其畅快，确是超然独步的大丈夫。

其著述议论如清风化雨，落笔详尽透彻，将深奥佛理剖析得明白晓畅，直指人心。而文辞回环转折之精妙，又似才子织就锦绣文章，可谓宗门奥义与文采风流兼美。这得益于他年少时在圆悟门下，常于择木堂与士大夫交游，耳濡目染间自然增益辩才。

与宗杲交游的士人中，尤以张商英（无尽居士）、张九成（无垢居士）最为相契。张商英早年醉心功名，仕途未尽如人意，经历宦海浮沉后幡然醒悟，如秋霜降后水落石出，在尝尽世味苦涩后终得佛法甘露滋润。设想若他重掌朝政，必能大展宏图。张九成风骨嶙峋，名节如金玉，刚正之气充塞天地，晚年栖心佛门，与宗杲相知莫逆。正因这段交谊，宗杲曾遭贬衡阳，然二人重逢时对此只字不提——这般"相契于无相契"的深意，岂是凡俗能解？

要言之，僧人结交士大夫，纵不刻意效其文采，亦如檀香透出素绢，自然芬芳。世间才俊虽具足世智辩聪，但若要参透生死大事，终须真修实证的明眼人痛下钳锤。宗杲的语录、书信、《宗门武库》及此书，多融会禅宗要义与孔老之学，其中七分为锤炼僧徒，三分为警策士大夫。凡有志追随二居士求道者，更当潜心参究——这岂止是僧众珍宝，实为一切求道者的明灯。

正法眼藏

No. 1309-B題刻大慧禪師正法眼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