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柏尊者全集
心經說
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者。實眾生大夜之明燈。諸佛之慧命也。梵語般若。此飜智慧。梵語波羅蜜多。此飜到彼岸。葢謂有智慧者。照破煩惱。不溺情波。生死超然。妙契本有。所謂登彼岸焉。心乃喻此經。如人一身。雖有百骸五藏。心為主耳。此經文雖簡略。實六百卷雄文之心也。經者。古今不易常然。徑路。人得趨而進也。觀自在菩薩者。謂此菩薩。以如上智慧。圓照空有。了無罣礙。肇公云。照不失虗。則涉有而無累。虗不失照。則觀空而不醉。即有無而離色空。所以能有能無。可空可色。故曰自在。若夫眾生執有。二乘尚無。各偏所見。不能圓通。便不自在。夫智慧之與聰明。大相懸絕。聰明則由前塵而發。智慧則由本心而生。故聰明有生滅。而智慧無依倚也。所以不生滅耳。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者。謂此菩薩所修觀智。不同二乘偏淺。乃深般若也。惟其深般若故。故能照徹色空。本無二致。元一實相。自是凡夫不了。見色而不見空。二乘偏執。見空而不見色。一如恒河之水。魚龍認為窟宅。天人認為琉璃。人閒世認為波流。餓鬼認為猛𦦨。四者所見。不過皆情耳。惟悟心者。了無此見。色既如是。受想行識。未嘗有異。故曰。受想行識亦復如是。照見五蘊皆空。則一切苦厄盡矣。凡夫迷倒。不悟此身四大假合。執以為實。故聞生則喜。聞死則悲。殊不知此身。以四大觀之本不可得。喚誰生死。身既乃爾。此心亦然。妄想攀緣影子。不過四蘊合成。若以四蘊觀之。是心亦不可得。喚誰煩惱。人不悟此。聞譽則懽然為順。聞毀則戚然不悅。此乃恣情縱識。不以觀行。轉識而成智。則將飄淪苦海。逆浪千尋。出沒無常。改頭換面。橫竪羽毛。寧有已哉。痛矣眾生。佛本現成。不肯承當。眾生分外。甘自擔荷。受此荼毒。猶未省悟。舍利子。佛之高弟也。聰明絕倫。才辨超眾。佛呼其名而告之曰。菩薩以智慧照徹五蘊。大患永辭。長揖三界。汝知之乎。即色之空。而不廢涉世也。是諸法空相者。此空相照見五蘊之空也。此空本無生滅。本無垢淨。本無增減。或以道前道中道後釋之。未必然也。何故行人以智慧照五蘊時。色空坐斷。凡聖情盡。此時寶劒當陽。佛亦不能嬰其鋒鋩。況菩薩與凡夫耶。是故空中無色。無受想行識。無眼耳鼻舌身意。無色聲香味觸法。無眼界。乃至無意識界者。謂此菩薩。以此智慧。豈惟照五蘊空耳。至於十二處。十八界。莫不皆空矣。何故謂五蘊即十二處。十二處即十八界。佛以眾生根器不同。隨機設教。有迷心不迷色者。為說五蘊。有迷色不迷心者。為說十二處。有心色俱迷者。為說十八界。要而言之。蘊處界三。不出色心也。無無明。亦無無明盡。乃至無老死。亦無老死盡。無苦集滅道。無智亦無得者。謂菩薩以智慧照之。此真空之中。非惟蘊入界本空。至於十二因緣流轉亦空。非惟流轉空耳。還滅亦空。非惟還滅空耳。苦集滅道皆空也。非惟種種皆空。即此能空蘊入界三。乃至苦集滅道之智。亦不可得。葢所既不有。能不單立故也。十二支。及四諦。雖則聲聞緣覺。巧拙有異。要而言之。真空之中。無是事也。菩提薩埵。依般若波羅蜜多故。心無罣礙。無罣礙故。無有恐怖。遠離顛倒夢想。究竟涅槃。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。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。謂此經不惟眾生宗之。度生死流而登彼岸。直饒諸佛菩薩。分真究竟。亦必本此也。此葢讚勸流通此經。使諸眾生。依般若而進修。庶不遭魔外眩惑也。永嘉曰。大丈夫兮秉慧劒。般若鋒兮金剛𦦨。非但空摧外道心。蚤曾落却天魔膽。大都有志於出世者。如此力量。如此風雲之思。如此激烈之懷抱。如大火聚。使萬物嬰之。直下灰飛烟滅可也。不然則少見可欲。而兒女情生矣。或云。師之論此經。不分因果。不列科章。似乎儱侗。不合古規。恐不宜也。余則應之曰。我佛所說千經萬論。五時不等。不過陶汰眾生情塵。洗滌其見地。苟情塵盡而見地正。則古規不合之中。實合之也。子胡多語乎。故知般若波羅蜜多。是大神呪。是大明呪。是無上呪。是無等等呪。能除一切苦。真實不虗。此亦讚歎般若。尊重效驗耳。神則妙萬物而莫測。可測則不神矣。明則圓應萬有而無所累。累則不明矣。無上則更無過其上者。有過之者則不上矣。無等等。則無可與等者。圓滿充實。更無及者也。圭峰云。彌滿清淨。中不容他。孰與等之。已上皆顯說般若也。然般若有三。所謂文字。觀照。實相也。葢非文字無以起觀照。非觀照無以鑒實相。非實相。則菩薩無所宗極也。極者何。證之謂也。夫證有淺深。淺則斷見思。及塵沙耳。深則圓拔根本無明。直抵妙覺而後已。雖三觀一心。兼修並進。然斷見思。則空觀之力居多。斷塵沙無明。則假觀之力居多。斷根本無明。則中觀之力居首。夫見地明。而不修觀行者。何殊有田而不耕也。雖修觀行。而見地不明。又如盲人行路。非惟不能還家。我恐其將墮坑落塹也。若人怕生死而厭煩惱。無如以四大觀身。四蘊觀心焉。夫四大觀身。四蘊觀心之旨。此如來剖心剜膽。指箇方便。冀眾生即此臭軀殻上。攀緣影中。使即妙悟此身此心。原一實相耳。然眾生流浪生死。輪轉苦趣。實非聲色貨利。飲食男女牽障也。特其不能以四大觀身。四蘊觀心。則見有身可得。有心可礙。有身可得。則生死宛然。有心可礙。則憎愛熾然。生死厚而憎愛深。則本有智慧光明埋沒矣。佛與眾生豈兩箇耶。佛不過無死生無愛憎人耳。眾生則有生死有憎愛佛也。四大觀身者。凡行人行住坐臥。當以齋潔念頭。回觀此身。皮肉筋骨本屬地大。血脉涕涶津液本屬水大。暖氣屬火。動轉屬風。諦審觀察。於我何有。今橫執之。而不舍離。認以為實。何殊兩鬼爭臭屍焉。如是觀久。積習行深。生處漸熟。熟處漸生。至於練盡。練之一字。不可忽也。苟非真為死生漢子。逆順境臨。便擔荷不起矣。四蘊觀心者。先觀受蘊究從何有。推而窮之。為無因忽生耶。為託境生耶。無因能生。則前境未感。本心寂寥靈徹。烏得有所謂妄想耶。托境而生。則前境遷變。心亦遷變。遷變之心。豈真我心。若真我心。天地以之建立。萬物以之為本。若其遷變。安能為天地根蒂。萬物之本乎。故知遷變者。特攀緣影子耳。夫真心則塵生不生。塵滅不滅。照物而無累者也。故毗舍浮佛偈曰。假借四大以為身。心本無生因境有。前境若無心亦無。罪福如幻起亦滅。此偈世尊大慈。全提緣起無生綱領也。如能悟此。則心經之妙。盡於此矣。夫緣起無生者。謂心不自生。生必由塵。塵不自顯。顯必由心。惟不自生。心無性也。惟不自顯。塵無性也。心塵無性。則無生現前。無性心塵。則緣生不廢。心塵既爾。萬法皆然矣。此旨在於華嚴。則謂之法界。在法華。則謂之實相。或曰。此經以破相為宗。談空為趣。豈與華嚴法華同轍而語哉。夫華嚴法華。皆顯示圓宗。而此經密譚實相。乃古德成言。非不臆度穿鑿也。噫眾生疑情。不了此旨。於無身中妄見有身。於無心中妄見有心。殊不知無身之身。形充法界。無心之心。靈照羣品。夫此身此心。豈是高遠玄妙也耶。即吾日用之中。應緣之際。未始不昭昭然也。老洞華嚴曰。佛法在日用處。穿衣吃飯處。屙屎放尿處。舉心動念即不是了也。龐居士曰。日用事無別。惟吾自偶諧。神通并妙用。運水及搬柴。然此旨有悟而未修者。有修而未成者。有證而受用者。今有人於此。微有小悟。即不修行。便謂已了。則修與證。掉頭不顧。癡到臈月三十日。一場懡㦬也。不此論。非敢參入義黨。比因海陽居士。偶叩及此。不覺率意而成。故無啟請三寶證明加被偈也。揭諦揭諦。波羅揭諦。波羅僧揭諦。菩提薩婆訶者。此密說般若也。既謂之密。則不不敢彊論矣。
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是众生漫漫长夜中的明灯,诸佛智慧的法脉。梵语"般若",汉语译为智慧;梵语"波罗蜜多",意为到达彼岸。这是说有智慧的人,能照破烦恼,不沉溺于情欲之流,超脱生死,契合本有的佛性,这就是所谓的到达彼岸。"心"比喻此经,就像人的身体虽有百骸五脏,但以心为主。这经文虽然简略,实为六百卷大般若经的核心。"经"是古今不变的常道,是修行人得以遵循的路径。
观自在菩萨,是指这位菩萨用智慧圆满照见空有,毫无挂碍。僧肇说:观照不离空性,涉入有为而不被束缚;空性不离观照,观空而不沉迷。即能不离有无而超越色空,所以能有能无,可空可色,因此称为自在。而凡夫执着有,二乘执着空,各有所偏,不能圆融无碍,所以不得自在。
智慧与聪明大不相同。聪明由外境引发,智慧从本心而生。聪明有生灭,智慧无依无靠,所以不生不灭。
"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"是说这位菩萨修行的观智不同于二乘的偏浅,是甚深般若。正因为是深般若,所以能彻底照见色空不二,本是一实相。凡夫不明白,见色不见空;二乘偏执,见空不见色。就像恒河水,鱼龙看作居所,天人看作琉璃,世人看作水流,饿鬼看作烈火,四者所见都是妄情。只有悟道者,没有这些分别。色是这样,受想行识也是如此,所以说"受想行识亦复如是"。照见五蕴皆空,一切苦难就都消除了。
凡夫迷惑,不明白身体是四大假合,执着为实有,所以听到生就欢喜,听到死就悲伤。殊不知用四大观照,身体本不可得,谁在生死?身体如此,心也一样。妄想攀缘的影像不过是四蕴合成,用四蕴观照,心也不可得,谁在烦恼?人不明白这点,听到赞誉就高兴,听到毁谤就忧愁,这是放纵情识,不修观行。若不转识成智,就会沉沦苦海,轮回不休。可悲啊众生!佛性本具却不肯承当,偏要背负众生的重担,受尽苦难还不醒悟。
舍利子是佛的高足,聪明超群。佛叫他的名字说:菩萨用智慧照彻五蕴,永离大患,超越三界,你知道吗?即在色中见空,又不妨碍涉世。
"是诸法空相"指这空相照见五蕴皆空。此空本来无生灭、无垢净、无增减。有人用道前、道中、道后来解释,未必正确。因为修行人以智慧照五蕴时,色空双泯,凡圣情尽,此时智慧宝剑当空,佛也不能抵挡,何况菩萨凡夫?所以"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,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,无眼界,乃至无意识界",是说菩萨的智慧不仅照见五蕴皆空,连十二处、十八界也都是空。因为五蕴即十二处,十二处即十八界。佛根据众生根器不同,随机说法:对迷心不迷色的说五蕴,对迷色不迷心的说十二处,对心色俱迷的说十八界。总之,蕴、处、界三者不外色心。
"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,乃至无老死,亦无老死尽。无苦集灭道,无智亦无得",是说菩萨以智慧照见,这真空中不仅蕴处界本空,十二因缘流转还灭也空,四谛也空。不仅这些是空,就连能空蕴处界、苦集灭道的智慧也不可得。因为所空既无,能空也不立。十二因缘和四谛虽有深浅不同,但在真空里都不存在。
"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挂碍;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槃。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",是说此经不仅众生依之能度生死到彼岸,连诸佛菩萨究竟成佛也必依此法。这是赞叹流通此经的功德,让众生依般若修行,不被魔障迷惑。
永嘉大师说:"大丈夫啊持慧剑,般若锋芒金刚焰。不但摧破外道心,早令天魔胆惊落。"有志出离世间的人,要有这样的力量、这样的气概,像大火聚,触之即灭。否则稍遇诱惑,就生起儿女情长。
有人说:师父讲此经不分因果,不列章节,似乎笼统,不合古规,恐怕不妥。我回答:佛陀所说千经万论,五时说法,不过为扫除众生的情尘,端正其知见。如果情尘尽除、知见端正,那么不合古规中实际已合。何必多言?
"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,是大明咒,是无上咒,是无等等咒,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",这也是赞叹般若的殊胜功德。"神"是妙用莫测,能测就不神;"明"是圆应万有而无累,有累就不明;"无上"是更无超过者;"无等等"是圆满究竟,无与伦比。圭峰宗密说:"弥满清净,中不容他,谁能与之相等?"以上都是显说般若。
般若有三种:文字般若、观照般若、实相般若。没有文字无法起观照,没有观照不能证实相,没有实相菩萨就无从归宗。所谓"宗极",就是证悟。证有深浅:浅则断见思惑和尘沙惑,深则断根本无明,直到妙觉。虽然空、假、中三观一心,同时修习,但断见思主要靠空观,断尘沙无明主要靠假观,断根本无明主要靠中观。明白道理却不修行,就像有田不耕;修行而不明理,又如盲人行路,不但不能回家,恐怕还会堕坑落堑。
如果怕生死、厌烦恼,不如用四大观身、四蕴观心。这是如来剖心沥血指出的方便法门,希望众生就在这臭皮囊上、攀缘影中,悟此身心本是一实相。众生流浪生死,轮回苦海,其实不是被声色货利、饮食男女所障碍,而是不能以四大观身、四蕴观心,所以见有身可得、有心可碍。有身可得,生死宛然;有心可碍,爱憎炽然。生死执着深,爱憎分别重,本有智慧光明就被埋没了。佛与众生难道是两个人吗?佛只是没有生死爱憎的人,众生则是有生死爱憎的佛。
"四大观身":修行人行住坐卧时,应以清净念头观察此身:皮肉筋骨属地大,血液津液属水大,暖气属火大,动作属风大。仔细审察,哪一样是我的?现在横加执着不肯舍弃,认以为实,如同两鬼争臭尸。这样久久观察,功夫纯熟,生处转熟,熟处转生,直到彻底炼尽。"炼"字不可轻视。如果不是真为生死的好汉,顺逆境界现前就承担不起。
"四蕴观心":先观察受蕴从何而来。推究起来,是无因忽生?还是因境而生?无因能生,则前境未现时,本心寂然灵明,怎会有妄想?因境而生,则前境变迁心也变迁。变迁之心岂是真我?真我是天地建立、万物根本,若能变迁,怎能作天地根蒂、万物本源?所以知道变迁的只是攀缘的影子。真心在尘境中生时不生,灭时不灭,照物而无累。所以毗舍浮佛偈说:"假借四大以为身,心本无生因境有。前境若无心亦无,罪福如幻起亦灭。"这偈是世尊大慈,完全揭示缘起无生的纲领。若能悟此,心经的妙义就尽在其中了。
所谓"缘起无生",是说心不自生,生必因尘;尘不自显,显必因心。因为不自生,所以心无自性;因为不自显,所以尘无自性。心尘无性,则无生现前;无性的心尘,缘生不废。心尘如此,万法皆然。这道理在《华严经》称为"法界",在《法华经》称为"实相"。有人说此经以破相为宗、谈空为趣,怎能与《华严》《法华》相提并论?其实《华严》《法华》显说圆教,此经密谈实相,这是古德定论,不是我穿凿附会。
唉!众生疑情不解此理,在无身中妄见有身,在无心中妄见有心。殊不知无身之身充塞法界,无心之心普照群生。这身心难道是玄妙难求的吗?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、待人接物时,未尝不明明白白。洞山良价说:"佛法在日用处,穿衣吃饭处,屙屎放尿处。举心动念即不是了。"庞居士说:"日用事无别,惟吾自偶谐。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搬柴。"对这道理,有人悟而未修,有人修而未成,有人证而受用。现在有人稍有小悟就不修行,自以为已经了脱,对修证不屑一顾,等到腊月三十日,就手忙脚乱了。这番议论不是故意标新立异,因海阳居士偶然问及,不觉随意写出,所以没有祈请三宝证明的偈颂。
"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"是密说般若。既然是密说,就不敢勉强解释。
心經說
心经讲
夫心經一書。乃世出世閒。聖賢豪傑之神術也。是以得其旨者。御大千而王天下。如黠童牧羊。鞭䇿指揮之閒。靡不得其所者也。究其關鍵。則照見五蘊皆空一句。又此經之心焉。今有人於此。志在聞道。而欲兼善一切。舍是書而他求。所謂夜行而棄燭。非愚即狂矣。大抵道之不明。世之難治。皆根於我相。我相既立。見可欲者。即欣然而悅之。悅之而不滿所懷。即勃然而怒矣。天機由是而塞。好惡由是而偏。以故本有智慧光明埋沒盡矣。以日用而觀之。則愛憎交戰於靈臺。情識浮沉於寵辱。以今古而觀之。七雄五伯之相戮。漢唐宋元之得失。雖復盡善不盡善。不可同年而語及乎。非武則亂不可定。非智則國不可守。要而言之。皆不出我相也。是以真性日昧。妄想日濃。質朴日漓。世道日下。故曰。以智治國國之賊。有我治人物之敵。夫賊之與敵。雖父母施之於子。必不能行。寧惟不能行。將必反目而攻之矣。如來知我相之毒天下。其害甚大。所以即一念而開色心。即色心而開五蘊。即色塵而開十二處。又即五蘊而開十八界。使夫眾生。悟知身執心執。俱本於我相。我相根本。又生於無明。支支相緣。苦集相起。故達無明之所由生者。則真性自朗。達色心無性者。則一念不可得。達五蘊無性。則色心亦不可得。達十二處之所由生者。即如庖丁解牛。了無全牛矣。以十二處觀現前此身。亦無全身可得也。達十八界之所由生者。則知色心二法。外則析為六塵。內則析為六根。中則即將現前分別。歷歷覺知之心。又析為六識嘻。非我佛大慈深悲。則我相之根。毒害之本。眾苦之垢。豈易拔易滌哉。滌垢如寒濤漱石。拔根如金剛破物。漱之不已。石必終易。破之不已。物必終空。石易終穿。物空我廢。所謂若虧其一。必喪其兩耳。夫物我既忘。則本心自露。故曰。靈光獨耀。逈脫根塵也。若夫將此光。照出世則覺路可登。照世閒則古道可復。余故曰。心經一書。世出世之神術也。般若總部其名有八。文則六百餘卷。惟此經。又六百卷雄文之關鍵也。此經之關鍵。又照見五蘊皆空一句是矣。照見五蘊皆空。又本乎色心二法。色心二法。又本乎瞥起一念。瞥起一念。又本乎真心。惟真心初本澄湛。本無根塵物我。而獨立於五蘊之先。絕無所感。則一念瞥起所由。雖大智高明之士。扣其瞥起所由生。竟無有能酬者也。小子于此亦疑之久矣。安得有破疑之大師。我以身肉充供。亦所甘心焉。
《心经》这部经典,是世间与出世间圣贤豪杰的神妙法门。领悟其真意者,便能统御大千世界、称王天下,犹如聪慧牧童挥鞭指挥羊群,无不各得其所。探究其核心,则"照见五蕴皆空"一句,正是此经的精髓所在。若有人立志求道,欲普度众生,却舍弃此经另寻他途,无异于夜行弃烛,非愚即狂。
世间大道不明、天下难以治理,根源皆在于"我相"执着。一旦立起"我相",见可欲之物便心生贪爱,贪求不得则勃然大怒。如此则灵性蒙蔽、好恶偏颇,本具的智慧光明尽皆埋没。就日常而言,爱憎在心头交战,情识随宠辱浮沉;纵观古今,七雄五霸相互厮杀,汉唐宋元兴衰更迭,虽成败各异,然非武力不能平乱,非智慧不能守国,究其根本,皆不出"我相"二字。因此真性日渐昏昧,妄想日益浓厚,质朴日益浇漓,世道日趋沉沦。所以说:以智巧治国实为国贼,以自我为中心便是众生之敌。贼与敌之害,纵使父母施于子女也必难容忍,非但不能施行,反将招致反抗。
如来深知"我相"毒害世间甚巨,故从一念生起处开示色心二法,由色心展开五蕴,从色尘开显十二处,再由五蕴阐明十八界,令众生了悟身心执著皆源于"我相",而"我相"根本又生于无明。诸法相缘而生,苦集相续不断。若能彻见无明根源,则真性自然明朗;通达色心无自性,则一念不可得;了悟五蕴皆空,则色心亦不可得;洞察十二处缘起,便如庖丁解牛,不见全牛;以十二处观此身,亦无完整身躯可得;通达十八界生起之由,则知色心二法外析为六尘,内析为六根,其间能分别觉知之心又析为六识。若非我佛大慈大悲,"我相"之根、毒害之本、众苦之垢,岂易拔除洗涤?涤垢如寒涛漱石,拔根似金刚破物。漱之不息,顽石终穿;破之不止,诸法皆空。石穿则物我俱泯,故言损一则失双。物我既忘,本心自现,所谓"灵光独耀,迥脱根尘"。以此灵光观照出世间,可登觉悟之路;照耀世间,能复上古淳风。因此我说:《心经》乃世出世间无上妙法。
般若经典总称有八部,多达六百余卷,此经正是六百卷雄文之枢要。而此经关键,尽在"照见五蕴皆空"一句。此句又基于色心二法,色心源于刹那妄念,妄念又起于真心。真心本自澄澈,原无根尘物我,独立于五蕴之先,本无动摇。然一念妄动之由,纵使大智之士亦难以究明。我于此疑惑久矣,何处得遇破疑大宗师?纵以身肉供养,亦在所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