頻吉祥禪師語錄
住衡陽雲峰佛國禪寺語錄
上堂
康熙庚戌夏六月十日,雲巖老和尚令達源大師齎源流衣、拂、手札至山,命師開堂。本境檀護、同門昆季、兩序耆舊,於十五日恭請上堂。師至座前,舉衣曰:「者是釋迦老子二千年前親囑飲光,教合分付彌勒的,因甚落在雲峰手裏?要知來處麼?蘇州有,常州有。」指法座曰:「三賢四果人總不奈箇燈王老子何,看新長老直蹋頂𩕳去也。」便陞。拈香曰:「此一瓣香,罩古籠今,該天括地,散之徹沙界無邊,聚之出毛端有剩,炳向爐中,熏破釋迦鼻孔,裂開諸祖眼睛,以此祝一人有道,慶萬國雍熙,報不報親恩,助無為聖化。」復懷中出香曰:「此香種植得地,灌溉有源,正芬芳於獅子峰頭,被一陣風吹落兩浙三吳,星霜歷盡,末後移到弁嶽山中,頓使氣消葉盡,今朝忽遭人於千里外撥動寒灰,放出遼天惡氣,就此熏他現住江西雲巖堂上傳洞山正宗第二十九世睦堂瑩老和尚,不是報德酬恩,且要明冤理屈。」遂斂衣就座。達源大師白椎竟,師卓拄杖曰:「好箇第一義諦,卻被拄杖子吞卻了也。拄杖子橫,山河大地一時橫;拄杖子豎,山河大地一時豎。即今略展神通,要與諸人相見。有麼?」僧問:「理彰時至,箇事如何?」師曰:「大蟲戴紙帽。」曰:「如是之法,佛祖密付。今日向人天眾前一時顯露,還有密意也無?」師曰:「薰風匝地,杲日輝天。」曰:「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。雲巖與麼持來,且道是傳耶?非傳耶?」師曰:「特煞逼壓人作麼?」曰:「與麼則雲巖一枝見於今日也。」師曰:「人天眾前何必如是?」乃曰:「雲峰峭削,萬仞崔嵬,水洩不通,孤鴻莫度。山僧一向於此攫霧拏雲,直得七十二峰俱倒卓,金鞭倒握夜街行。冷看大唐國裏狼煙匝地,縱有五位三玄、金圈栗棘,總是尸祝樽俎。設有舉著者一路子,便教朝三千,暮八百。何故?只為不識我居山活計。」舉拂子曰:「者是山僧高臥白雲,難通鳥道的去處。不惟夏月冰生,更喜龍吟枯木。祇如今朝金襴遠錫,高客臨門,如何是祝聖開堂一句?」擲拂子曰:「大開折腳炊松火,細煮新豐月一團。」
當晚,小參。「睦州擔板漢,血心為著廝兒;楊岐孝順子,至誠補弼慈明。雖則雲龍風虎,要知總為著箇正法眼。如何是正法眼?栲栳無底。」
謝兩序,上堂。「臨濟入門便喝,不是好心;德山入門便棒,不是好心;雲巖千里致書,不是好心;新長老特地陞堂,是好心不是好心?殷勤無可答,聊贈一枝花。」
結制,上堂。豎拂子曰:「祇者些子,名不得,狀不得。波斯折斷珊瑚枝,驪龍攪碎滄溟窟。逢貴即賤,比毫未猶輕;遇賤則貴,盡人天無敵。山僧曾於歡喜亭邊借路還家,己自放開者些骨董。今朝不奈業事臨門,只得向棚子頭擊鼓吹螺,抽三換五。昨日已告香結制了也。設有箇漢出來,呵呵大笑道:『杜撰長老好不識羞。饒你扮得花攢錦簇,於衲僧分上了沒交涉。』山僧不禁撫掌曰:『海神知貴不知價,留與人間光照夜。』」
上堂。僧問:「清淨本然,云何忽生山河大地?」師曰:「豈有與麼事?」曰:「教有明言。」師曰:「莫信,莫信。」曰:「某甲有疑,乞為開示。」師曰:「待疑破來,再行撿點。」僧禮拜,師良久曰:「清淨本然。」拈拄杖曰:「忽生山河大地了也。會得的,信知教有明言。不會者……」擲拄杖曰:「少間再行撿點。」便下座。
冬至,上堂。「達磨不會禪,夫子不識字,兩箇訝郎當,家私都狼藉。竟不管君子道亨,小人道息,陰盡陽生,書雲彩筆。阿呵呵,甜者甜,苦者苦,冬到清明一百五。」
臘八,上堂。「流雲石壓倒珍珠峰,了夢巖吞卻宋家嘴。嚴風厲雪火爐頭,纔說箇不要妄想執著。忽然雲罅裏吐出箇明星,刺到眼中。噁,奇哉!一切眾生俱有智慧德相。」揮拂子曰:「可惜許!」僧問:「既降皇宮名悉達,未生名字請師名。」師曰:「雨後梅花香更遠,煙籠晴樹曉方疏。」曰:「謝師答話。」師曰:「幾多人錯會。」
師誕日上堂,以手輪曰:「甲己之年丙作首。」遂高聲曰:「還有屬牛的人問命麼?」一僧出,禮拜起,師便打,僧一喝,師曰:「山僧三十六歲,限行到坎,五鬼臨身。」僧曰:「葵展丹心向日,荷飄嫩綠垂波,還是西來的意,還是為祝華誕?」師曰:「父無子而不獨,子有父而返孤。」僧又喝,師打曰:「用神不可損傷,日主最宜健旺。」僧禮拜,師便下座。
上堂。「無上醫王,善開我心。是則是,病不投方。雲峰診得汝等本元耗散,如今要應方驗疾。佛病祖病攢簇不得的,四百四種膏肓病。」彈指曰:「百雜碎了也。若向含元殿裏彈鵲,繫定驢橛子,弄髑髏殼,我即針汝炙汝,好好上來修事著。瘥病不假驢,馱藥也不錯,千年故紙好合錯。」
上堂。「雨久菜園籬盡破,年深灶爛火多煙,芒鞋紙帳都零落,脫腳繩床沒半邊。四句中,一句旋嵐偃嶽而常靜,一句江河競注而不流,一句野馬飄鼓而不動,一句日月歷天而不周。若簡辨得出,別炊香飯供養。」
除夕,上堂。「今夜舊隨殘雨去,明朝新逐曉風來,三十六句消算了,到頭無事可安排。格外句是破艸鞋,向上機是爛麻索,那管驢事馬事、笊篱木杓?我者裏別有三般奇特,廚房內柴乾水足,僧堂中有香有燭。更有一般聻?明早出行,放喜爆時你來聽。」
元旦,上堂。「堯天普被,舜日高懸,衲僧家正好向光天化日之下別轉機輪,千差坐斷,祇奉一人天地貴,更無餘事樂耘鋤。如何是普利均霑一句?且喜今年麻麥熟,羅睺羅兒與一文。」
上堂。舉:「杜順和尚曰:『懷州牛喫禾,益州馬腹脹,天下覓醫人,灸豬左膊上。』」乃曰:「者般說話煞有淆訛,近日風聞七顛八倒,老鼠對月生,土蛇鑽入艸。好,好!也不必深究其情,纔有是非,紛然失心。」
解制,上堂。「雪覆萬山,孤峰不白,好箇消息,無人會得。堂司燒香啟請,只得應箇時節。今朝長期告滿,須要與汝從頭漏洩。山前花鼓頻催,獅子弄盡奇特。如何是解制的事?長安市上多風月。」
清明,上堂。「清明時節雨紛紛,路上行人欲斷魂。借問酒家何處有?牧童遙指杏花村。」遂高聲曰:「主人在麼?」良久曰:「賺我來,賺我來。」便下座。
佛誕日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第一義?」師曰:「落花三月節。」曰:「今朝四月八,皇宮生悉達。未審即今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殘夢五更天。」曰:「祇如拈花微笑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江村四月閒人少,老少安排學種瓜。」曰:「謝師答話。」師曰:「且放你一棒。」乃曰:「九十七種大人相。」拈拄杖曰:「不異落花三月節。」復卓曰:「莊嚴微妙淨色身,還如殘夢五更天。」打○相曰:「示現降神出母胎,即今在甚麼處?江村四月閒人少。」復呈拄杖曰:「為眾生故作佛事,莫是拈花意旨麼?老少安排學種瓜,且道是慶祝耶?酬唱耶?」擲下拄杖曰:「且放者一棒。」
上堂。「還有問話者麼?」顧視曰:「道泰不傳天子令,時清休唱太平歌。山僧豈肯好肉剜瘡?」卓拄杖,下座。
盂蘭會,上堂。「太陽門下,日日三秋。明月堂前,時時九夏。目犍連饋飯青提,面然王端受供養。十世古今,不離當念。無邊剎海,靡隔毫端。一味高低,普應何故?衡陽城裏好養民,米賤柴多足四鄰。」
上堂。「祖禰不了,殃及兒孫。銜鐵負鞍,鞭撻方行。我也識得你良弓之子善為箕,良冶之子善為裘。」
結制,上堂。「庭前翠竹,砌下黃花,明明百艸頭,明明古佛面。者裏薦得,猶是依稀越國、彷彿楊州,更須別著隻眼,始好向毘盧頂上豎五橫三,跨燈籠來佛殿裏,趁須彌於海水上,說甚麼法住法位、實相常住、三藏十二部,總是祭鬼神茶飯。饒他文殊、彌勒、勢至、普賢,且教下位安排;若是目連、鶖子、滿慈、空生,縱能廣運神力,也只到得珍珠嶺畔,要見雲峰猶隔山在。你道雲峰有何勝處?曾經大海難為水,除卻須彌不是山。」誕日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慶祝華壽的事?」師曰:「下載清風付與誰?」曰:「僧問仰山:『法身還解說法也無?』山曰:『我說不得,別有人說得。』為甚仰山說不得?」師曰:「你也須出一身白汗始得。」曰:「說得的人今在何處?」師舉拂子,僧曰:「千江有水千江月,萬里無雲萬里天。」師曰:「天傾東南,地虧西北。」問:「壽逾塵劫,請師指示。」師曰:「隴上臘梅剛吐玉。」曰:「與麼則大地均霑去也。」師曰:「睦州只擔板,南泉慣賣身。」曰:「天地同根真有道。」師曰:「三十年後此話大行。」乃曰:「祖宗門下事,須是你出得一身白汗,始知下載清風。雖則仰山道說不得,只顧天傾東南,未瞻地虧西北,縱有說得的,亦不許與陳睦州、王老師同參在。要知壽逾塵劫意,直待三十年後自有人舉去。」
解制,上堂。「與麼與麼,易分雪裏粉;不與麼不與麼,難辨墨中煤。與麼中不與麼,千峰勢到嶽邊止;不與麼中卻與麼,萬派聲歸海上消。者般說話,一似渠塘夜月深秋底,幾箇漁郎覓得歸?東家杓柄長,西家杓柄短,金剛手裏八楞棒總拈過一邊,九十日飯錢作麼生料理?呵呵!從來欠債的還錢,怪山僧又怎得?」
薦亡,上堂。拈拄杖,曰:「動步喫交,揚眉錯過。不見新豐老子道:『峰巒秀異,鶴不停機;靈木迢然,鳳無依倚。』者裏還有通死生一貫、視身相如雲的麼?有,則淡影不須描摸;如無,試看伊迥脫羅籠去也。」遂擲下拄杖。
出隊歸,上堂。「常在途中,不離家舍,擔頭處處挑明月;離了家舍,不在途中,艸鞋步步蹋清風。山僧在洞庭湖北值一雁南來,曾寄一函,可曾到麼?教你好好撐拄門戶,籬破應須撿點,慎防鼠竊狗偷,更有深深機密句,打鐘深夜漫登樓。」
宗印施供僧田,上堂,舉拂子曰:「者一片田地,分付來多少時也?祇緣一切人曠大劫來賃佃不真,致使叢生荊棘。今日契券已在雲峰手裏,有能如法耕植者麼?不歸歸便得,煙景有誰爭?」
結制,上堂。「十五日前錐不用,十五日後鉤不施。正當十五日中,點水滴凍,捏霧成團,燄發冰河,花開碓觜。且道是甚境界?原是住居西。」
臘八,上堂。「今日是瞿曇翁二千年前正覺山中打失鼻孔的一場敗缺,凡受伊處分者,都要潑些子穢,露彼羞顏。雲峰忝為腳下六十七代遠孫,腕終不外曲,且與據款結案一上。」遂喝一喝。
雲巖老人訃至,上堂。舉訃曰:「者是兩浙三吳一箇葛藤椿子,五十年東葛西葛絆倒天下英靈,山僧也曾喫一交來,昨從顯聖堂中折倒了也。快活,快活,免得來鈍置我。雖然……」撫胸曰:「一回舉處一回傷,血染秋霜紅似火。」
瞿白禪人報母,請上堂。「拄杖子化為龍,吞卻乾坤了也。聞說山下人家,昨夜三更失卻牛,天明起來失卻火。東討西尋不見蹤,原來賊是家親做。」驀指曰:「你是何人?噁噁,萬里青天祇一鶚。」
解制,兼為雲巖老人禮懺,上堂。拈拄杖曰:「雲巖先師來也,即今入普現色身三昧,出廣長舌,謂今朝長期告滿,不得有辜行腳高流,老僧特為法施。」卓拄杖曰:「解開布袋頭,放出百千頭,蹋遍南丘又北丘,老僧終自樂優游。設有問雲峰佛法何似?一條白棒空今古,迥地遮天那一籌。」師起立合掌曰:「南無三滿哆沒馱喃,伏惟尚饗。」
端午,上堂。「五月五,山深不見龍舟鼓。門前不用釘桃符,驅邪自有雲門普。」喝一喝。
結制,檀越懺藏經,請上堂。僧問:「結制安禪即不問,者一大藏從何處得來?」師曰:「法會因由分第一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一義?」師曰:「崑崙騎大象。」乃曰:「今日檀越啟請舉揚般若,要道法隨法行、法幢隨處建立,是接龜毛於鐵牛尾上;若說功超異域、福利人天,是安缽柄於鈯斧腰邊。恁麼、不恁麼總不得。畢竟如何是兩處成龍的句?安禪不必佳山水,消得閒情水亦香。」復舉:「趙州禪師因婆子令人送錢請轉藏,州受施已,下禪床繞一匝,曰:『轉藏已竟。』婆聞,曰:『比來請轉全藏,為甚只轉半藏?』大慧曰:『若論那半藏,縱饒趙州繞百千萬億匝,也只得半藏;乃至盡恆沙國土,若艸、若木,各出廣長舌相,說到盡未來際,也只得半藏。』」師曰:「要識那半藏麼?」遂下座,便歸方丈。
師誕日,謝化主,上堂。舉:「五祖演禪師曰:『釋迦已滅,彌勒未生,森羅萬象,推過一邊。作麼生是諸人常住法身?』復曰:『有功無功,莫使腹空。』」師曰:「五祖雖則道貴連城,卻猶倜儻不及,惜乎在生滅有無中著倒。雲峰也不管釋迦生、彌勒出,日曬窗櫺,青山滿目。化主歸來,也不問伊常住法身,但道那一人因甚不到?他道不曾動著,事因叮囑起,展轉見淆訛。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?」一僧出曰:「和尚多口作麼?」師曰:「山僧祇得打退鼓。」曰:「適來拈香慶祝,未審悉達在什麼處?」師曰:「牡丹樹下花貓子。」
結夏,上堂。喝一喝曰:「雞足峰前,無憂林裏,若說一義二義,即是以藕絲風繫崑崙足,立教石筍抽條、冰生六月。還有知時識候者麼?巢知風,穴知雨。不是狐,便是鼠。」
鑄法鐘,上堂。「萬煆爐中鐵疾藜,等閒拈起要人知。平生自得施奇策,妙密鉗錘在此時。」卓拄杖曰:「乾三連,坤六段。水流溼,火就燥。驢兒只揀溼處尿。看錮鏴著生鐵,終不是望空啟告。曾經敏手者,自然玉振金聲。若是躍冶之金,依舊白雲萬里。」
結制,上堂。「法昌力士撾鼓,雲峰九眾開爐,非圖熱鬧門庭,祗貴祖網不墜。閒神野鬼,守古塚寒巖;本色袖僧,應四稜著地。法身二種病、二種光,須是一一透過,始好歸家穩坐。若是窮途異客,勸君更盡三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
上堂。「嘉州大象,瞎七瞎八;陝府鐵牛,脫蹄脫角。青州做箇七斤衫,傀儡偷來屋裏著。好羞慚,好快活,門門一切境,回互不回互?莫守寒巖異艸青,坐卻白雲宗不妙。」
臘八,普光薙髮,請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有身無事句?」師曰:「齊一變至於魯。」曰:「如何是有事無身句?」師曰:「藍田虎須是李將軍射。」曰:「如何是身事齊捐句?」師曰:「今朝正臘八。」曰:「如來成道,普光落髮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花根本豔,虎體原斑。」乃拈拂子,曰:「會麼?與麼會去,便知花根本豔,虎體原斑。說甚麼身事齊捐?正好騰蹋向千聖頂𩕳頭闊步高行。不然,未免畫蛇添足。」豎拂子,曰:「普光如來離三垢,諸吉祥中最無上,彼佛曾來入此殿,是故此中最吉祥。釋迦老子忍俊不禁,將閨閤中陳年骨董徹底掀翻,捏目生花去也。且道以何為驗?」遂擲下拂子。
上堂。「揚聲止響,聲是響根。棄妄求真,真為妄本。南贍部洲經行,北鬱單越打坐。有佛處也錯,無佛處也錯。你和南,我稽首。有什麼錯?水長船高,泥多佛大。」
解制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結?」師曰:「烏龜無背面。」曰:「如何是解?」師曰:「鼻孔漫撩天。」曰:「向上一路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盧同月蝕詩最難讀。」乃曰:「揮戈佛日,掃蹤滅跡,截水停輪,不容出氣,上無攀仰,下絕己躬,正是時人公幹。今日一任你赤腳去衡陽也得,袈裟裏艸鞋也得,有伴即來也得,到處不合伴也得。何故?國清才子貴,家富小兒嬌。」
上堂。「薰風南至,殿閣正涼,一味袓腹高眠,那管東山水上行,胡僧赤腳走。盡大地是一隻眼,盡虛空是一箇身,總恒沙為壽量,蟪蛄豈識春秋?秕糠十聖,塵垢三賢,猶是雲峰安居餘緒。畢竟如何?」噓一噓,下座。
邵陵威德寺請說戒,上堂。拈香畢,衣忽垂下,侍者整衣,師曰:「侍者拾起袈裟,山僧欲重說破。海壇馬子大如驢,潘閬倒騎顛折角。」驀顧侍者曰:「山僧與麼說話,也是將錯就錯。」
棲賢和尚至,上堂。舉洞山寒暑因緣,師曰:「老祖箇妙協宗通法門,若不是廣南蠻,焉知鎮海明珠白月即現、黑月即隱的道理?中菴法兄是渠直下嫡骨兒孫,你要知尊貴位中遍行三昧,須懷香禮請。」
元旦,上堂。僧問:「雲門乾矢橛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山僧今年更無他說。」曰:「祗如祝聖一句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風以時,雨以時。」曰:「恭惟和尚起居多福。」師曰:「漁父歌,樵人舞。」乃曰:「爐裏栴檀香乍爇,衲僧來問乾矢橛,山僧答話甚依稀,只道今年無別說。要知祝延聖壽、樂享平安,但願風以時、雨以時,漁父歌、樵人舞,是誰恩力上大人?丘乙己。」
上堂。舉:「巖頭、雪峰、欽山同到德山,欽山問:『天皇也恁麼道,龍潭也恁麼道,未審德山作麼生道?』德山曰:『你試舉天皇、龍潭道的看。』欽山擬議,德山便打。欽山被打,歸延壽堂,曰:『是即是,打我特煞。』巖頭曰:『你恁麼,他後不得道見德山來。』雪竇拈曰:『諸禪德!欽山致箇問端,甚是奇特,怎柰龍頭蛇尾?你試舉天皇、龍潭道的看。以坐具便摵。大丈夫漢捋虎鬚,也是本分。他既不能,德山令行一半;令若盡行,雪峰、巖頭總是涅槃堂裏漢。』」師曰:「雪竇只得登東山而小魯,又豈知令若盡行,不啻填溝塞壑。還知麼?石頭路滑人難到,到者方知不易登。」
建新禪堂,上堂。「一莖艸上現玉殿瓊樓,陋巷不騎金色馬,玉殿瓊樓被一莖艸蓋覆,猶然身拄本來衣,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,磉子念咒,露柱放光,向上一路,別有商量。」卓拄杖,曰:「錦鱗不得風雷送,爭透龍門萬丈高?」
法堂落成,謝兩序,上堂。「欲知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。雲峰不屑與麼,道者一向來行德山棒,用臨濟喝,唱雲門普,插仰山鍬,驅大溈水牯,磨南嶽鏡磚,鞭頑石上峰,教枯木解痛,到今朝總與你各各回向。破笊篱收拾了,爛生薑曬眼了,雲堂裏煎點已畢,菩薩子喫飯來。」
上堂。「悶守化城,故是癡漢;坐證實所,猶為鈍機。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,待彼身上生毛、肢生牙爪,駝著一切人,蹄蹋蹄、觜對觜,泥水通身,為人輕賤,先世罪業即為消滅。若謂雲峰說人過惡……」遂擎拳曰:「莫怪偶然一時之說。」
開爐,上堂。僧問:「三玄要旨,請師開示。」師曰:「我不是他群隊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一玄?」師曰:「波斯嚼月法堂前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二玄?」師曰:「泥牛角上起蒼煙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三玄?」師曰:「爐頭截角小方磚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一要?」師曰:「破艸鞋𨁝跳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二要?」師曰:「燈籠沒孔竅。」曰:「如何是第三要?」師曰:「輪椎打得叫。」曰:「玄要蒙師指,開爐事若何?」師以拂子摵,曰:「惜取眉毛。」乃曰:「曠劫無明,生死結根,灰飛煙滅,無處存身。」喝一喝,便下座。
師四旬誕日,上堂。僧問:「圓同太虛,無欠無餘,因甚教列三乘?」師曰:「昨日風,今朝雪。」曰:「彼此俱是達磨兒孫,何得禪分五派?」師曰:「雞上樹,鴨下水。」曰:「有一人不列三乘、不分五派,和尚如何接待?」師便打,乃曰:「好笑雲峰孟八郎,雪朝應請特陞堂,年雖不惑猶懞懂,每向人前道大荒。今朝凍得口似匾擔,有一段如月上孤峰、秋臨萬壑的光景都說不出。」遂撥開胸,曰:「幸是者幾莖蓋膽毛不曾零落。」便下座。
誕日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意到句不到?」師曰:「剎竿頭上風車子。」曰:「如何是句到意不到?」師曰:「日出東方又落西。」曰:「如何是意句俱到?」師曰:「拶。」曰:「如何是意句俱不到?」師曰:「露。」乃曰:「今日有一件不平的事,意欲對眾舉揚。山僧若不是母難,必要兜底說出。他道睹星證得箇智慧德相,正是逐鹿者不見其山,豈知坐在淨白地上?要問明星落後,如何是身裏出門的意?擬議不來,和座掀倒。教知二千年後寥寥日,幹蠱而今亦有人。」
供法物,上堂。「好一段真風,被他化母漏洩殆盡。山僧雖則露箇面目,也是蝦因子屈。自小養一頭水牯,涬是可憐生。如今被人曳到曲彔床上,祇得要撒放一遍。」卓拄杖,喝一喝,下座。
上堂。「靈源明皎潔,枝派暗流注,拆東籬,補西壁,未免作死馬醫。設有箇漢掀倒禪床、喝散大眾,不唯剿絕葛藤,免見雲峰話墮。」
為母金蓮老人七旬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為親祝壽句?」師舉拂子曰:「能扶衰老,益氣長年。」曰:「祇如無量壽又如何慶?」曰:「紫金丹能瘳眾病。」曰:「祝與不祝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有箇類聖散方子與你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可惜不善服用。」乃曰:「那吒析骨肉,瞿曇轉法輪,總是囊中滯貨。雲峰打開布袋,你看紫金丹能瘳眾病,類聖散諸毒消除,更有扶衰仙鳳酒,補中益氣又長年,有善於服用的麼?雲峰今日開舖,更無一人下顧,可惜三尺龍鬚,喚作尋常破布,不如收拾與蒲菴老人,異日莊嚴淨土。阿呵呵,羅羅招,羅羅搖,莫怪空疏。」
端午,上堂。「今朝日面佛,下界慶雲彌布,定無蠱毒。端公掃開柱下精靈,土地分付江神討卜,曼殊師利獅子筋疼,善財童子遍處藥,向我珍珠峰拈得箇茯苓根作杜仲子,被山僧一唾,只得掩面而歸。」
上堂。「黃檗捧缽坐南泉座,穿靴水上行,不曾打溼腳。王老師眼光爍破四天下,兒孫猶在威音那邊行腳。且道虛席過第二位,有淆訛無淆訛?畢竟瞞雲峰不過。」
獅峰和尚周年,上堂。僧問:「三世佛俱已禮過,如何是先師面目?」師曰:「雨洗淡紅桃萼嫩。」曰:「未審即今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風搖淺碧柳絲輕。」曰:「原來,原來。」師曰:「更要知春色惱人眠不得。」乃曰:「雨洗淡紅桃萼嫩,好看三世諸佛萬德莊嚴;風搖淺碧柳絲輕,須知先獅峰面目。現在臣退位朝君,子轉身就父,也難當春色惱人眠不得。即今獅峰老漢於星宿劫中紹位已竟,落得我業就功忘恩怨斷,竟成不孝闡提人。」
佛修剃落,請上堂。舉:「疏山仁禪師常握木蛇,有僧問:『和尚手中是甚麼?』疏山曰:『曹家女。』」師拈拄杖曰:「設有問雲峰:『手中是甚麼?』向他道:『德成端的曹家女,洗出如來舊法身。』」
古帆五旬,請上堂。舉拂子曰:「新豐一曲,和者難賡;雪曲陽春,知音罕搆。還有和得的麼?」擊拂子唱曰:「烏隆隆,古公機,有意在,高山流水;白雲黯黯處,笑花生碓觜。誦遍了,雜華鋪著破蒲團,曰裏睡,管什麼,地老天荒人不識。大眾!若是陶淵明,纔聞便歸去。」
雲巖老人于周,上堂。「大事三朝小事一,七十年來者些子肝腸尚如黐桼。怨不入骨恨不深,恩不切髓情不極。若使外人聞知,畢竟兒孫不濟。特以此片栴檀上復阿家老爹,年年此恨難消,七月二十四日。」
贊伯居士六旬,上堂。一僧纔出,師曰:「你向山僧未出方丈道取看。」曰:「須是和尚自道。」師曰:「情知你道不得。」曰:「白日烘筵增瑞色,一庭松竹倚清風。」師曰:「早知你有此一問。」曰:「松鳴朱頂千年鶴,山長蒼條萬歲藤。」師曰:「猶落春秋。」乃曰:「者一則因緣,自崇禎己巳冬月初二,為先君少嵩、先慈金蓮與伊狼藉殆盡,如今更要山僧重為漏洩。其實家醜不可外揚,祇好借席呈情。」舉:「趙州因僧問:『和尚年多少?』州舉數珠,曰:『數珠一百八。』」師曰:「美則美矣,未超數量。今日設有問:『為居士慶誕,未審壽量多少?』乃舉拂子,曰:『有什麼數量?』」
上堂。舉:「風穴沼禪師曰:『若立一塵,家國興盛,野老顰蹙。不立一塵,家國喪亡,野老安甜。』識得此意,便好消兵器為農器,放馬歸牛。若有些子汗臭氣,脫下衲衣,向山門頭領取帚柄。」
解制,上堂。僧問:「如何是的指單傳句?」師曰:「牡丹花下睡貓兒。」曰:「南泉斬卻了也。」師曰:「還取頭來。」僧展手,曰:「多少分明?」師曰:「趙州意作麼生?」僧擬議,師打,曰:「伎死禪和。」乃曰:「結向然燈前,拶斷湘江水一簾;解向然燈後,艸色花顏俱漏逗。正然燈,急須薦,上元定是正月半,火樹銀花爛熳紅,自己家園都蹋遍。蹋遍後如何?咄!看腳下。」
是心、玅生剃度,請上堂。僧問:「不二門開新氣象,華頂峰前月正圓。如何是峰前境?」師曰:「鶴歸天表,煙浸寒林。」曰:「如何是境中人?」師曰:「破碎伽黎撩亂搭。」曰:「只如人境不立時,如何是轉凡成聖的事?」師曰:「今日有人出家。」曰:「與麼則歷歷相承去也。」師曰:「黃河三千年一度清。」乃曰:「一句了然,頓超十地。男子身中入正定,女子身中從定起。好笑他覺城東際見文殊、禮慈氏,終是箇鼻孔出氣。如何是轉凡成聖的句?一雙鴻雁孤飛,兩隻鴛鴦獨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