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莊嚴論經
大莊嚴論經卷第三
馬鳴菩薩造
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
(一一)
復次,若有弟子能堅持戒為人宗仰,一切世人并敬其師。
我昔曾聞,有諸比丘曠野中行,為賊剽掠剝脫衣裳。時此群賊懼諸比丘往告聚落,盡欲殺害。賊中一人先曾出家,語同伴言:「今者何為盡欲殺害?比丘之法不得傷草,今若以草繫諸比丘,彼畏傷故終不能得四向馳告。」賊即以草而繫縛之,捨之而去。諸比丘等既被草縛,恐犯禁戒不得挽絕,身無衣服為日所炙,蚊虻蠅蚤之所唼嬈,從旦被縛至於日中,轉到日沒晦冥大闇,夜行禽狩交橫馳走,野狐群鳴鵄梟雊呼,惡聲啼叫甚可怖畏。有老比丘語諸年少:「汝等善聽!人命促短如河駛流,設處天堂不久磨滅,況人間命而可保乎?命既不久,云何為命而毀禁戒?諸人當知!人身難得,佛法難值,諸根難具,信心難生,此一一事皆難值遇,譬如盲龜值浮木孔。佛之正道不同於彼九十五種邪見倒惑無有果報,修行佛道必獲正果,云何悋惜如此危脆不定之命毀佛聖教?若護佛語,現世名聞具足功德,後受快樂。如佛說偈:
「『若有智慧者,能堅持禁戒,
求人天涅槃,稱意而獲得。
名稱普聞知,一切咸供養,
必得人天樂,亦獲解脫果。
伊羅鉢龍王,以其毀禁戒,
掐傷樹葉故,命終墮龍中,
諸佛悉不記,彼得出龍時。
能堅持禁戒,斯事為甚難,
戒相極眾多,分別曉了難。
如劍林棘聚,處中多傷毀,
愚劣不堪任,護持如是戒。』」
是諸比丘為苦所逼,不得屈申及以動轉,恐絕於草傷犯禁戒,自相謂言:「我等修行亦如彼稱,均平處所不令增減,今在怖難恐懼之處,執志不虧始別儜健,以斯賤命當貿貴法、人天之樂及涅槃樂,我等今者更無所趣,唯當護戒至死不犯。」即說偈言:
「我等往昔來,造作眾惡業,
或得生人道,竊盜婬他妻,
王法受刑戮,計算不能數;
復受地獄苦,如是亦難計;
或受畜生身,牛羊及鷄犬,
麞鹿禽狩等,為他所殺害,
喪身無涯限,未曾有少利。
我等於今者,為護聖戒故,
分捨是微命,必獲大利益。
我等今危厄,必定捨軀命,
若當命終後,生天受快樂。
若毀犯禁戒,現在惡名聞,
為人所輕賤,命終墮惡道。
今當共立要,於此至沒命,
假使此日光,曝我身命乾,
我要持佛戒,終不中毀犯。
假使諸惡狩,摑裂我手足,
終不敢毀犯,釋師子禁戒。
我寧持戒死,不願犯禁生。」
諸比丘等聞老比丘說是偈已,各正其身不動不搖,譬如大樹無風之時枝葉不動。時彼國王遇出田獵,漸漸遊行至諸比丘所繫之處。王遙見之,心生疑惑作是思惟:「彼裸形者為是尼揵?為是沙門?」作是念已遣人往看,諸比丘等深生慙愧障蔽其身,使人審知釋子沙門。何故知之?右肩黑故。使即還返白言:「大王!彼是沙門非為尼揵。」即說偈言:
「王今應當知,彼為賊所劫,
慙愧為草繫,如鈎制大象。」
于時大王聞是事已,深生疑怪默作是念:「我今宜往彼比丘所。」作是念已,即說偈言:
「青草所繫手,猶如鸚鵡翅,
又如祠天羊,不動亦不搖。
雖知處危難,默住不傷草,
如林為火焚,𤛆牛為尾死。」
說是偈已往至其所,以偈問曰:
「身體極丁壯,無病似有力,
以何因緣故,草繫不動轉?
汝等豈不知,身自有力耶?
為呪所迷惑,為是苦行耶?
為自厭患身?願速說其意。」
於是比丘以偈答曰:
「此草甚脆弱,頓絕亦不難,
但為佛世尊,金剛戒所縛,
守諸法禁故,不敢挽頓絕。
佛說諸草木,悉是鬼神村,
我等不敢違,是以不能絕。
如似呪場中,為蛇畫境界,
以神呪力故,毒蛇不能度,
牟尼尊畫界,我等不敢越。
我等雖護命,會歸於磨滅,
願以持戒死,終不犯戒生。
有德及無德,俱共捨壽命,
有德慧命存,并復有名稱;
無德喪慧命,亦復失名譽。
我等諸沙門,以持戒為力,
持戒為良田,能生諸功德,
生天之梯隥,名稱之種子,
得聖之橋津,諸利之首目。
誰有智慧者,欲壞戒德缾?」
爾時國王心甚歡喜,即為比丘解草繫縛,而說偈言:
「善哉能堅持,釋師子所說,
寧捨己身命,護法不毀犯。
我今亦歸命,如是顯大法,
歸依離熱惱,牟尼解脫尊,
堅持禁戒者,我今亦歸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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