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亮啟禪師語錄
住湖州翔鳳資福禪寺語錄
康熙庚午年二月十五日進院。
即日,本山護法及同門諸大師、眾耆宿、兩序執事請上堂。問荅不錄。師云:「列祖名藍,先師勳業,龍象蹴踏之場,天神擁護之地。啟上座到來,現成公案,不假安排,堂搆森嚴,紀綱勿墜,祖父田園,契券分明,一回入手,宛同本得。於此一一透脫,顯發一機,八面玲瓏,十虛通徹,縱橫無礙,森羅萬象,覿露古佛家風,色色頭頭,全彰先師面目。承斯恩力,權衡佛祖,掌握乾坤,作用全提,卷舒自在,直得翔鳳起舞,獅峰奮迅,千巖稽首,萬壑呈祥。且正恁麼展演,畢竟恩歸何地?」驀豎拂,云:「彌亙古今秖者個,頂天立地更由誰?」
當晚,小參。「入此門來,不存枝葉,試看祖父是何標格?突出一句,坐斷千差,拈弄一機,流通正眼,獨露目前,真不掩偽。昔日,先師云:『衲僧行履,親師處友,惟要一真實心。所以,釋迦老子以此真實心出世拈花,金色頭陀以此真實心破顏微笑,乃至達磨老祖以此真實心來我東震旦國少室峰前面壁九年,神光以此真實心斷臂求法,遞代相傳,至于六祖、南嶽、馬祖、百丈、黃檗、臨濟、天下老和尚,無不以此真實心津濟四生、梯航九有。』故我先師以此真實心住此山、建藂林、立紀綱,待衲子。啟上座,亦依此真實心親覲先師,依此真實心登先師堂、入先師室。」驀拈杖,云:「今將此一真實心懸在拄杖頭上,諸兄剔起眉毛看看,各各證此真實心,依此真實心為棟、為梁,輔弼祖山,日用頭頭無行而不依此一真實心。雖然,且道:如許真實心畢竟落在甚麼處?鳳山突兀亙今古,正法綿綿續萬年。」卓拄杖,便起身。
結制,朗然禪德領嘉、秀二邑眾居士設齋,請陞座。師云:「獅子峰頭,懸崖嶮巇;資福堂前,本無異轍。面壁家風,古今不昧。猛烈丈夫到者裡直下搆取,似遼天俊鶻撲地高飛,呼喚不回、羅籠不住,少有衲僧氣息。若是徇途守轍,今日三、明日四,更論長期短限,堪作甚麼?啟上座事不獲已,作死馬醫。今日特地好肉剜瘡、起模畫樣,把定牢關,乾坤失色,九十日內將個金剛圈、栗棘蓬,任你諸人吞跳,不容纖毫走作,直得虛空起舞、海嶽騰輝,忽然㘞地一聲時,天上人間稱奇特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解制,念修、聞生二大德領仁、錢兩縣眾居士設齋,請陞座。師云:「捏緊蛇頭,針劄不入;打開布袋,七穿八穴。針劄不入處,森羅顯現;七穿八穴時,纖毫不立。明明絕蓋覆,歷歷無向背,踏著者些兒,去留得自在。以此益壽,壽嚴;以此植福,福增;以此祈嗣,獲胤;以此消災,災滅。直得頭頭然、物物然,天上與人間咸承斯恩力。且正當今日解制一句又作麼生道?透網金鱗從變化,羽毛未具謾飛騰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結制,笑解師領眾設齋,請陞座。師云:「匡住鳳山三結冬,煉成爐韝火通紅,諸禪墮落眉鬚後,始解當場弄脫空。大眾!且道脫空作麼生弄?個段風流收不住,拈條白捧舞西風。」以主杖作舞,下座。
早參。舉:「圓悟祖師因僧問:『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』祖云:『熏風自南來,殿角生微涼。』意旨如何?」眾佇思,師云:「擬議思量,白雲萬里。」復云:「諸兄弟!做工夫如啟上座性子相似,觸著些兒,劈空轟個霹靂閃電,揮霍之間眼底空勞勞,佛來也無他立地處、祖來也無他措辭處,也不知有人、也不知有己、也不知有天、也不知有地,直得東西不辨、南北不分,森羅萬象、乾坤大地盡融作一個無明團子,待打個之遶來,拈起兔角杖子輕輕一擊,粉碎山河及大地,全露法王身。要得此事相應,也須恁麼始得。」
元旦示眾。師云:「昨夜今朝事不同,豁開兩眼露春風,巖前積雪都消盡,萬象森羅展笑容。」
解制。「今朝正月廿三,打開翔鳳玄關。直下全身湧出,到處地廓天寬。去亦然,住亦然,無位真人赤肉團。動也得,靜也得,趙州胡盧掛東壁。諸兄弟,去去去。有佛處,不得住,處處黃鶯啼綠樹;無佛處,急走過,臺山路上親勘破。肩頭擔子忽脫空,贏得春風生兩腋。」
解制,小參。「頂門一句本無解結,向上一機全提殺活,堪笑他從上老凍膿,用錐、用鉤徒勞把捉,印住、印破反成話墮,資福者裏總無者般做作。」卓拄杖,云:「只要諸兄弟向者裏識得根源去,如龍得水、似虎靠山,東行、西行到處咸亨,南去、北去無方不利,腰纏十萬貫,騎鶴上楊州,有意氣時添意氣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倘或見不透脫,跨出山門,觀音橋邊忽有個漢把住一問,若道不得,莫謂鳳山關險峻,前頭猶有一重津。」
晚參。師云:「諸兄弟!空空登殿來,空空歸堂去,要會空空意,空空裡薦取。且道空空裏薦取個什麼?回堂喫茶去。」
早參。師云:「諸人衣裏各有一顆明珠,昨日肩竹打云:錢家嶺頭、龍爪松下、昇元觀前,啟上座檢得在者裏。」遂以手作捧珠勢,云:「各各認取去。」良久,復云:「見之不取,徒勞後悔。」
晚參。師云:「庭前雪未消,斷臂人何在?」良久,云:「令我空相思,一天雲靉靆。」
立春,早參。師云:「泥牛剛倒地,大地盡皆春,森羅及萬象,煥然一時新。殿角梅花破玉,寒香襲襲;庭前古柏參天,翠色森森。於此會得,一團春色無高下;其或未然,莫把花枝較短長。」
早參。師云:「今日摘茶已畢,啟上座有個末後句子向諸兄弟道:收了菜麥插了秧,大家搖扇取風涼。會得的受用不盡,不會得的風涼也許你風涼,切須要小心。且道小心個甚麼?切忌傷風。」
早參。「今朝七月初五,放出玄沙猛虎,眾中有負命者出來。」眾無出,師云:「猛虎不食伏肉。」便行。
早參。「古人道:『終日行,不曾踏著一片地。』」師云:「黃檗老老大大,發語沒來由。既是終日行,不曾踏著一片地,難道踏在虛空裡?資福則不然,終日行,步步秪要踏實地。諸人行,只是腳跟未點地,且如何得踏實地去?」卓拄杖,步,云:「一二三四五。」
早參。師云:「大盡三十,小盡廿九,大家在者裏,幾個能知有?若知有,鳳山突出拄杖頭,驚得虛空顛倒走。」
晚參。「昨夜天雨雪,萬象同一色;今朝雪盡消,山河齊露出。者個說話,若作佛法商量,與你拄杖三十;不作佛法商量,亦與你拄杖三十。大眾!且作麼生商量免得拄杖?」僧出云:「奉和尚命,領拄杖三十。」師問眾云:「者僧恁麼答話,還有商量沒商量?」眾擬議,師震聲一喝,歸方丈。
解夏,小參。「鳳山今日解繩頭,放出溈山水牯牛,自有天然頭角在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」
早參。「昨日夜來甚涼,睡到三更時候,一覺醒來凍得肚子裏痛,伸手背後摸著被頭,忽然有個會處,特特舉似大眾。且道是個甚麼會處?十個指頭八個了。」
早參。以拄杖打圓相,云:「秪者個圈繢,三世諸佛也跳不出、歷代祖師也跳不出、天下老和尚也跳不出。眾中忽有個漢出來道:『長老!你還跳得出麼?』向他道:『莫把是非來辨我,浮生穿鑿不相干。』」
立春日,小參。「今日春朝春起頭,人人市上看春牛,山中莫謂無牛看,也有牛兒三兩頭。鞭起陝府鐵牛,放出溈山牯牛,牽動海底泥牛,諸兄弟若解看,不風流處也風流,更有一種堪笑處,笑你騎牛來覓牛。」
早參。「今朝正月七,盡道是人日,萬里起祥雲,千峰呈瑞色,直得慶無不宜,兆民康吉。」驀豎主杖,云:「主杖子逞個神通,化為南山鱉鼻,汝等諸人急須仔細,切忌親遭一口,者裡無處叫屈。咄!」
元宵節,師打圓相,云:「者是一宛無盡燈,從上諸祖師是善鬧燈的人,今日乘此佳節請他出來試鬧一場,汝等諸人急須著眼,禾山打鼓、秘魔擎叉、道吾舞笏、雪峰輥毬、石鞏張弓、德山拈捧、臨濟喝彩、雲門歌曲,觀世音菩薩將錢買胡餅,放下手來卻是饅頭。」喝一喝,云:「山僧若不喝住,不知鬧到幾時?」擲下竹篦,歸方丈。
晚參。「今朝初五日,是人怕月忌,山僧出門時,偏偏諸事吉。走到昇元觀前,撞著李伯陽、葛真人,拉去遊戲煉丹臺、登雲石,就其石上盤桓片晌,山僧問老子云:『你的工夫如何?』答云:『我經中有云:「杳杳冥冥,其中有精;恍恍惚惚,其中有物。」』山僧震聲喝云:『你者弄精魂漢。』老子云:『你和尚家如何?』山僧云:『一趯趯翻煉丹臺,一拳拳倒登雲石,衲僧豪興合如斯,意氣不從天地得。』爾時,三人撫掌大笑而別。山僧歸來,特特舉似大眾:若信得及,今晚亦是小出大遇;若信不及,問取山僧二侍者。」
結春,小參。師云:「靈雲見桃花,眼中著屑;香巖聞擊竹,耳裡添塵。者一對隨聲逐色漢,被山僧三十捧趁出了也。鳳山今日結春,又圖個甚麼?最愛江南二三月,春風吹綻百花新。」
佛誕日,早參。舉:「世尊初生,云:『天上天下,惟我獨尊。』雲門道:『我當時若見,一棒打殺與狗子喫,貴圖天下太平。』」師顧眾,云:「眾中還有救得世尊者麼?」眾屏息。「諸兄既不能救,山僧自救去也。」以杖旋風打散。
早參。師拈扇子,云:「昔日鹽官犀牛扇,今朝資福蜀府扇,還是同?是別?若道是同,乃有犀牛、蜀府之名;若道是別,信手拈來信手揮,清風透體一般涼,又焉得別?諸兄試道看。」淨因出,禮拜,云:「昔日鹽官,今朝和尚,如何是直指根源一句?」師便打。進云:「早知和尚有此機。」師云:「須知痛癢始得。」復云:「者柄蜀府扇,杭州城裏十五文錢買得的,你諸人決定是信的。及乎道: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,觸著帝釋鼻孔,東海鯉魚一棒兩似盆傾。為甚底茫然?只為途中經歷久,明明不曉卻成迷。」
元旦,小參。「昨夜漫天瑞雪,今朝萬里晴空。道人安居林下,只見一片皇風。」
示眾。「今日結制之始、起七之初也,徇個時例與諸兄說幾句無意智話,久參上士不敢塗污,後進初機聊以點綴。若論此事,在當人分上本自現成,增一絲毫不得、減一絲毫不得,觸事全該、臨機獨露,歷歷分明,無纖毫隱晦。在今不得受用者,只因染緣深厚、識情膠固,背覺合塵、逐妄迷真,向生死海內流轉、輪迴道中循環,無有了日。所以大覺世尊出興於世,向雪山六載辛勤,至臘月八日夜睹明星,觸破眼睛,大驚小怪,云:『奇哉!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,皆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。』看他先證此一著子,迥出三界,不受輪迴。今日諸兄要證此一著子,先要生大慚愧,向己躬下思一思、想一想:『我為何事棄了父母而不供甘旨耶?為何事發心出家耶?為何事別了師長而不侍奉耶?為何事擔囊負缽、登山涉水、參尋知識耶?為何事在此堂中受委曲辛苦耶?』如是思想一回,然後將從前妄想心、無明心、人我心、是非心、得失心、馳求心、名利心、好心、不好心,一切種種差別之心,總一時颺在獅子峰下,無一點影響,令胸次中空空洞洞、虛虛靈靈、活活脫脫,將個無意路話頭頓在面前,深研細拶,於此一七之中起大疑情,向不明白處討個明白。如一七不明,具決定志向,九十日內畢竟要個倒斷。如或根器遲鈍,要須發大勇猛心、大精進心、大誓願心、大堅固心,辦長遠之志,或三年、五載、十年、二十年,乃至盡此生不明,等待來生般若緣熟,一出頭來㘞地一聲,蓋天蓋地,得大自在、得大受用,皆從資福堂中今日者一念去。說到者裏,不覺呵呵大笑。且道笑個甚麼?一把柳絲收不得,和煙搭在玉欄干。」
示眾。師拈竹篦云:「大眾看看,這條竹篦子,自首山老子傳到今日,在啟上座手裡,喚作竹篦子則觸,不喚作竹篦子則背。諸兄作麼生會?若也會得,不妨出來拗折竹篦,喝散大眾,啟上座只得忍氣吞聲;若也不會……」遂擲下竹篦云:「看竹篦子𨁝跳,驚起陝府鐵牛,撞倒須彌山,嚇得山門頭金剛手舞足蹈,一齊走入諸兄眉啑裡去也。還見麼?若也見,許諸兄具一隻眼;若也不見,啟上座瞞諸兄去也。」
因事示眾。「本來元不隔纖毫,只為我山勢嶮高,果然立地能摧折,歷劫狂心當下消。且道消後如何?兩腳踏實地。」
解七,示眾。「百戰場中一七已過,甲冑重圍同時打破,平得安南、收歸塞北,直得六賊全誅,王登寶座。所以道:『罷拈三尺劍,休弄一張弓,狼煙四海息,坐鎮樂皇風。』秪如脫盔卸甲一句作麼生道?各各開單穩臥。雖然,要有極則事在。且作麼生是極則事?且待下七與諸兄說破。」
示眾。「有佛處,不得住,欲避他時無避處。無佛處,急走過,大唐天子只一個。堪笑趙州老凍農,換人眼睛用黑豆。」
起七落堂,師以主杖畫一畫,云:「還有過得者重關底麼?若透得過底,制也結他不著,七也打他不著。」眾無語。師復云:「釋迦老子透者重關,靈山拈花;迦葉透過者重關,便解微笑;達磨祖師透過者重關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;天下老和尚透過者重關,坐曲彔床;啟上座透者重關,住先師道場,居一眾之首。諸人透者重關堪作甚麼?」良久,云:「七日後看取。」
結制,示眾。「諸方十五結制,鳳山結制念三,不是強列行市,亦非曲調新翻,要逼衲僧別立生涯,獨奮雙拳無例可攀。若是遼天俊鶻,便解擊節衝關,大千沙界絕羅籠,越格風流豈等閒?眾中莫有透關者麼?」良久,云:「直下既無通透路,剋期須辦死心參。」
因事示眾。「者條棒,絕疏親,赤條條,亙古今,佛來打,祖來打,透出寒光赤灑灑,有時縱,有時奪,倒用橫拈活潑潑,驀然敲出虛空髓,木人背上流鮮血,可憐撞著刻舟人,受了多少不平。屈屈屈,如今且靠在東壁,時節忽然自到來,等閒拈出掀天地。」
解制,示眾。「九旬期滿出松關,登涉溪山仔細看,直下未明心地印,途中好自著羞慚。」復舉:「聰禪師云:『你若離我這裡,有鉤鉤你;你若住我這裡,有錐錐你。』聰禪師可煞窮搕𢶍,無大人相。資福者裡則不然,住的隨他住、去的隨他去,一總鉤錐都不用。何故?不見道:『執之失度,必入斜路;放之自然,體無去住。』」
示眾。「今日起七,諸兄須要遵三種規則:第一、經行不得踏著常住方磚,要步步踏實;第二、喫飯不得從口入,要有個入處;第三、不得從鼻孔裏出氣,須有出氣處。二六時中少有相違,啟上座有竹篦子打徹伊骨髓,莫言不道。」
示眾。「至道無難,惟嫌揀擇。秪如目前露柱是露柱、香臺是香臺,且作麼生是個不揀擇的道理?雲散家家月,春來處處花。」
示眾。「乾坤之內,宇宙之間,中有一寶,秘在形山。汝諸人堂堂六尺之軀,頭頂天,腳踏地,抖擻衲衣著眼覷,且道此寶在甚麼處?」良久,云:「打破乾坤無覓處,舉頭秪見亂峰青。」
解夏。師舉:「洞山云:『初秋夏末,眾兄弟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。』後瀏陽庵主聞,云:『出門便是草。』」師云:「看他從上兩個老古錐,青天白日都向草裡輥。啟上座即不然,盡大地是個資福寺,一任諸兄弟東去西去,究竟何曾離得我者裡?」卓主杖,歸方丈。
起七,落堂。「若論此事,眨上眉毛錯過了也,立地搆去是第二機,更要打七打八有甚共語處?眾中莫有不落第二機者麼?」良久,云:「乘時不化龍,且受人摩捋。」
落堂,眾喫茶畢,師舉趙州喫茶去話,眾答語不契,師云:「昔應庵華祖云:『趙州喫茶,我也怕他,不是債主,便是冤家。』資福即不然,趙州喫茶,我不怕他,撞著衲僧,自有分拏。且如何分拏?」遂拈主杖云:「突出拄杖子,直下定龍蛇。」便歸方丈。
結制,落堂。師云:「今日結住布袋,直須針劄不入,如有纖毫走作,捧頭敲得骨出,不是鉗錘惡辣,須要知個端的。且道知個甚麼端的?忽朝踏著稱錘,元來是塊生鐵。」
落堂。師云:「有一句子,三世諸佛說不到,歷代祖師覷不著。且道是那一句?」眾無出,師云:「香爐那邊底。」
落堂。「先老和尚在日,凡求單者先遵三種成規,方許同住:第一、要本分留心;若不本分留心,虛生浪死。第二、要發道心;不發道心,行門有虧。第三、要遵規;若不遵規,攪群亂眾。看諸兄們常住諸務,日日皆發道心,行、住、坐、臥無不遵規,秪如本分作麼生留心?試道看。」眾無語,師云:「夜行莫踏白,不是水,定是石。」
落堂。師問眾云:「本分作麼生留心?」一僧云:「刀斧劈不開。」一僧云:「甕裏何曾走卻鱉?」師云:「刀斧劈不開,大似無孔鐵錘;甕裡不走鱉,幾時出頭來?且本分畢竟作麼生留心?舉頭天外看,誰是我般人?」便起身。
落堂。問眾云:「達磨大師來東土,秪要覓個不受惑的人。那個是不受惑底人?」一僧云:「從來共住不知名。」師云:「既是共住,因甚不知名?」僧云:「名不得,狀不得。」師云:「你號甚麼?」僧云:「松隱。」師云:「又道名不得,狀不得。」
落堂。「我有一問到諸兄,諸兄便解擎拳豎指,頓足下喝。秪如我無一問到諸兄,諸兄又如何領會?」良久,云:「夜靜水寒魚不餌,滿船空載月明歸。」
落堂。師舉:「雲門大師云:『佛法大有,秪是舌頭短。』啟上座佛法大有,秪是喉嚨小,吐不出。忽然吐得出時如何?一夜碧天清似洗,曉來紅日又東昇。」
示眾。舉:「臨濟云:『我當時在黃蘗先師處喫六十痛棒,如蒿枝拂相似。如今更思一頓,只是無人下手。』一僧出云:『某甲下手。』濟便度棒,僧擬接,濟便打。」師云:「臨濟老漢向黃蘗棒頭略得些子蠅計,便向人天眾前賣弄,大似乞兒暴富。啟上座當時若作這僧,待他度棒,但以袖掩面歸眾,教這老漢直至如今伸縮不得。」
落堂。舉:「香城和尚問北院:『一似兩個時如何?』院云:『一個賺汝。』城便有省。」師云:「未審是那個賺汝?」一僧云:「元來!元來!」師云:「恁麼自賺了也。」僧無語。師云:「賺人猶自可,自賺愁殺人。」
落堂。舉:「雲門因僧問:『不起一念,還有過也無?』門云:『須彌山。』意作麼生?」眾無語,師云:「雲門掇出須彌山,今古巍巍孰敢攀?靈利衲僧覷不得,倚天長劍逼人寒。」便出。
示眾。舉:「趙州云:『諸人被十二時使,老僧能使十二時。』且道十二時作麼生使?隨流認得性,無喜亦無憂。」
舉:「德山晚參:『今夜不答話,問話者三十棒。』資福今夜要答話,問話者與他一兩金。」有僧出禮拜,師卓拄杖云:「貪他一兩金,失卻自家底。」便歸方丈。
舉:「德山示眾云:『道得也三十棒,道不得也三十棒。』」師云:「德山老子大似將明珠當安豆糶與人。資福即不然,道得也不與他棒,道不得也不與他棒。何故?黃金自有黃金價,終不和沙賣與人。」
晚參。舉:「白雲端祖云:『古人留下一言半句未透時,如撞著鐵壁相似。秪如僧問雲門:「如何是佛?」「乾矢橛。」到者裡去不得,豈不是撞著鐵壁相似?』啟上座有個方便,教諸兄立地透去。」便擲下拄杖,起身。
青山和尚忌辰設供,兼立若梁法侄住持。師云:「七月十五滅,萬里一條鐵;十月十九生,大地現全身。也不生,也不滅,正體堂堂輝杲日,同條生死句難分,惟把旃檀爐內熱。秪如老兄遺下未了公案,小弟今日為立猶子住持,且承先啟後一句作麼生道?開基創業前王事,端拱持危後主心。」便插香。
退院,上堂。師云:「三年嗣席慚無補,德薄將何振祖風?秪有空拳常在握,虛空打破絕羅籠。衲僧家貴要踏得祖父田地穩密,如龍得水、似虎靠山,到處作主,一切自由,別人移易他一絲毫不得。所以,其進也,千峰氣象雄;其退也,一身輕似葉。若孤雲而出岫、似野鶴以摩空,動靜翛然,去留絕跡,只得觸處全彰、隨方獨露。雖然,且超啟忝承師席,三載告退一句又作麼生道?鐵帽今朝欣捋下,出頭天外有誰同?」
辭塔,設供。拈香,云:「德薄無能繼祖庭,三年洒掃免支撐,今朝九拜欣何得?未了公案喜完成。大眾!公案既完,作何去就?」遂插香,云:「瓣香纔熱誠煙靄,幻作孤雲出岫行。」便拜。